深夜,景瑟醒来时已躺在了自己的房里。
子舟见他醒了,忙扶他起来,道:“少爷,你好些了么?庄主和夫人都担心死了。”
景瑟道:“我还好,你差个人去通知他们一声,就说我完全好了,免得他们胡思乱想。”
子舟劝道:“少爷,你的伤寒最起码还要再休养几日才能好呢。”
景瑟道:“什么时候我的话你也要质疑了?我说好了就是好了”
子舟看了一眼他手中紧握的玉钗,自落水救起,这玉钗就一直被少爷握在手里,就连受寒昏迷时也不曾松手。这一点,却让他不得不犯上一次了。
他单膝跪地,双手握拳道:“属下不敢,属下这就派人前去通知二老。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少爷你明明知道那玉钗是那妖女故意丢的,您为何还要中她的计?”
听到妖女两个字,景瑟有些不悦:“谁准你喊她妖女的?”子舟一时不知怎么解释,少爷已经不记得那妖女了,这可怎么说。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支支吾吾道:“属下....属下......”
景瑟看他也说不个所以然来,不再追问,抬起手看了看手中紧握的钗子,脸色渐显柔和,笑道:“好了,以后不许再这样喊她就是了。对了,小雪肯定是她随意瞎诌的名字,你速去隐秘堂查一查她的真实姓名,以及身份背景,还有,还有,反正有关她的消息都呈上来。快去吧,我这里暂时不用你伺候了,换清芦过来暂时保护我就好了。”
子舟有些犹豫,不知该怎么办,思量再三,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告诉庄主,让庄主拿主意最好。
于是也不耽搁,出了门唤了清芦过来,就直接前往庄主的住处。
“......那妖女对少爷一点也不留情,竟真的让少爷掉入了冰湖之中,可是少爷不知做什么打算,暗中示意不准我出手阻止。依属下看来,那妖女似乎也完全不记得少爷是谁,只是她依旧对少爷下狠手,毫不手软,和当年如出一辙。”
景蓝听他汇报完,还在疑惑儿子的异常举动时,妻子琴瑟公主已经先下了定论:“这臭小子,定是喜欢上人家姑娘了。”
景蓝喝道:“胡闹,小景怎么会喜欢上那个妖女。那妖女不记得小景最好,否则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麻烦。”
想了一会又问子舟:“你确定她是五年前的那个少女?”
子舟道:“属下确定,虽然五年过去,她的容貌有些变化,但是属下自认认人从来不会有错。”
琴瑟忙争论道:“什么麻烦,小景都二十有二了,还未曾见他对哪个姑娘这般纵容过。听你说那姑娘长得倒挺漂亮个性也挺可爱,如果她也喜欢我们小景,这可是件大喜事啊!怎么你们倒像是大祸临头的样子。”
景蓝已经习惯自家夫人乐天派的思想,但是这欺负他们家儿子的行为被称作可爱,景蓝可不敢恭维,硬声道:“难道你忘了五年前的事情了,要不是她,小景怎么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年小小年纪便那么难缠,如今要是旧事重演,唉!”
琴瑟不服道:“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就你们男人喜欢打打杀杀的,景琴那野丫头就是被你们教坏了,天天舞刀弄枪,偏偏三天两头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唉,一个两个的真是气死我了。若是旧事重演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反正现在小景这样我觉得挺好的,如果能把那位姑娘娶回家就更好了。”
景蓝对夫人的话向来是不敢明着反驳的,只不过这次他倒是不知从哪里借了胆子:“夫人休得再说这样的话。我是不会允许小景再见那妖女的,这辈子休想!”
他和琴瑟的想法正好相反,身为他无题庄主的儿子,不会武功就等于那俎上的鱼肉,这些年来从来不敢让景瑟在外人前露面也正是这个道理,这让他如何能不气。
说完便怒气冲冲地回了房。子舟一直在旁边冒冷汗,庄主和庄主夫人吵架,他可不敢围观,可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现在终于是结束了。
只不过才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庄主夫人命令他:“你,快去执行少爷交给你的任务,越快越好,还有,顺便也给我呈上来一份她的资料,懂了么?”
啊,这这这.....庄主那边可怎么交代?
琴瑟公主见他一脸为难,明显的不愿意干这事,又道:“怎么,连我也使唤不动你了。看来我要跟小景好好说说了,以后养侍卫啊,要慎重一些。那些连主子的命令都不听的人还留着干嘛啊?”
子舟急忙答应:“属下这就去,这就去。”其实子舟是算是从小陪着景瑟长大的,跟在景瑟身边就跟左右手一样,哪有轻易逐出去的道理,只不过这位庄主夫人每次拿话逗他,他也总会当真。
庄主夫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捂住肚子大笑起来,想着自己可能马上可以有个漂亮媳妇,心里更是像浸满了蜜糖一般。
琉衣回到祥瑞客栈的时候,已是夜里。她的房间里依然亮着灯,看来那小鬼还没有休息。
她进得房中,见阿木满头大汗,面部表情显得十分痛苦,但还是在苦苦坚持。她心里突然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大概是欣慰吧,自己的徒弟这么用功呢。
自己走之前特地在香炉中加入了一位扰人心神的药草,就是想看看他的意志到底有多坚强。
其实她并没有期待他能够坚持这么久,因此还特地交代过,要他觉得累就早些休息,不必等自己回来。不过他的表现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又没有人监视他,又没有规定他要坚持到多晚,他竟然这么用功,着实令她小小感动了一番。
阿木见她回来,喊道:“师父你回来了!”不过由于这一瞬的心神放松,他便已支撑不住,腿一软,就要摔倒。
琉衣眼明手快,上前接住了他,挥袖将香炉熄灭,并将他扶到他的小床上休息,责道:“明明就已经这么累了,为何还要坚持到这么晚?”
阿木并不知道她动了什么手脚,道:“只不过扎一天的马步而已,有什么难。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觉得特别累,老是不能够集中心神。但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轻言放弃。师父你放心吧,我以后会越来越厉害,就不用师父来救我了,反而能够保护师父呢。”
听着他的稚言稚语,琉衣忍不住笑起来。琉衣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那么多亲人,这个小徒弟,说不定就是上天补偿她的礼物呢。看着他虽然疲惫但是仍不掩坚毅的小脸,心里不知不觉越加看重这个徒弟了。
她难得温柔地摸了摸阿木的头,拿出刚刚在外面给他置办的新衣裳,道:“我看你过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路过玉绸访时便给你买了几套衣裳。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快去试试,看看还满意么?”
阿木以前也听说过玉绸坊,玉绸坊的衣服丝滑如玉,质地极好,连天下第一绸缎庄的衣服跟它比都稍逊一筹呢。阿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能穿上这么好的衣裳,一下子所有感慨涌上心头。
琉衣见他不说话,想到他今天太累了,于是又道:“我把衣服放在你床头好了,你今天早些休息,明天起来再穿也一样。”琉衣帮阿木盖好被子,回到里间躺在自己的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
心里想着,不行,我还是得闯一闯万青阁,上次去的时候发现万青阁内部所有的布局都不一样了,像是翻新过,有什么理由要将整个万青阁全部翻新一遍呢?就算他不喜欢秋家,也没有道理这样大动干戈。况且还是一个大男人,没有理由将竹林毁了挖成池塘,又把花园拆了建成阁楼,甚至所有房子都是拆过重建的,他在找东西!
对的,他一定是在找什么东西,所有才掘地三尺,把整个万青阁都翻了个遍,想看看万青阁到底有没有机关暗道。他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值得他这样费尽心思?还有,万青阁分为东西南北中五处大庭院,东青苑一般是招待客人之用,西青苑是主人和所有家眷居处,南青苑是万青阁所有弟子侍卫以及奴仆居所,北青苑有外公练功之地魑魅水洞和秋家灵堂以及先人墓林,外人不可乱入,是为禁地,中青苑则是一直用来召开武林大会。而自己上次发现东西南三大青苑虽然守卫森严,但是机关阵法极少,而北青苑却是机关重重。他为什么那么重视北青苑?
北青苑里可是秋家的墓林,难道已经不是了?!一想到这种可能琉衣就按耐不住自己的怒火,他要是敢干出掘秋家祖坟的事情,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心头之恨!琉衣想来想去,最终还是翻身而起,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准备再探一次万青阁。
由于有了上一次的经验,琉衣这一次潜入万青阁得心应脚很多。此时武林各派正集聚在柳云帆的夜宴之上,他们一定都在东青苑的有朋堂。现在万青阁的重部守卫大约都在东边了,只要避过东边,其他地方的守卫也不足为惧。
琉衣十分容易就将守卫北青苑的侍卫全部迷晕,随之摸到了北青苑的入口,上次就是一时大意栽在了这里,哼,改了机关阵法又如何,姑奶奶我照样将你所有的机关阵法都毁了,想到柳云帆气急败坏的模样就大快人心,哈哈。
琉衣一脚刚踏入北青苑,迎面便飞来上百支羽箭。琉衣侧身闪过,又在其他几处机关点分别停留,皆是一触即过,引来无数羽箭齐齐射出。看着眼前这一片密密麻麻的矮箭林,琉衣心情格外得好,她又飞出几柄小弯刀,将那些羽箭尽数拦腰砍断,又将自己刚刚悉数踩过的几处用掌力击毁,嘿嘿,这下你该心疼了吧。
琉衣继续往里走,还没有走几步,就到了另一个阵法关口,当然,一般人看不出就只有献身在此地了。这是一个九宫阵,周围的景色随心而现,琉衣看见的是昔阳湖的雪景,不管看见的是什么景象,只有按照特殊的步法才能走过去,不然就只能原地踏步。只见她往左前方走了三步,又往右一步,继续往左前行了五步,又往右行三步,接着直走七步,随之走了一次五行八卦步法。这才走出了九宫阵,看见了前面的一座方亭。
方亭后有两条小道,琉衣知道,左边的那条,是通往魑魅水洞,而右边则是通往秋家灵堂以及秋家墓林。琉衣却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回身看了一眼身后,此刻过了阵法才发现刚刚自己只是过了一段九曲八弯的小木桥而已。琉衣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红瓶,将红色瓶子用力往桥上一扔,瓶子落地便碎,一种红色液体溅出,洒落在桥的四处。琉衣不再耽搁,转身往方亭走去。而她身后的桥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起来。琉衣站在方亭中,发现右边小道上已杂草丛生,看来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而左边的那条路显然经常有人进出。
琉衣暗道,他设这么多阵法,竟然是为了阻止人发现魑魅水洞么?魑魅水洞是外公练功的地方,可是从来没听过有什么那里面有什么武功秘籍或者宝物啊?琉衣不再犹豫,打算先去看看到底柳云帆在搞什么鬼,再去秋家墓林拜祭娘亲和外公。琉衣沿着小道走到底,便看见了魑魅水洞的入口,还好,这里并没有人把守。
她还记得外公交给她的指法,于是在石门上的棋盘中点了几处,石门便打开了,没想到这机关到现在都没有改呢,刚才还在想要是改了又要另外花一番功夫解开石门之锁,这样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魑魅水洞她只来过一次,便再也不肯再来,因为她那时年纪小,看到石壁上的魑魅小鬼便吓得大哭,回去后还做了几天噩梦,外公也不再舍得让她这么小就跟着进魑魅水洞练武。可是这一次进来,她已经是十九岁的大姑娘了,看见石壁上那些栩栩如生的小鬼,不觉得可怖,反而赞叹起这雕刻之人的工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