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琴自从五鬼林之约回来后就有些魂不守舍,整日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她以为,只要她足够足够努力,就不会有做不到的事情;她以为,她可以面对他还心如止水。可是她高估了自己,她再也不是那个总爱古灵精怪的二小姐了。她遇到了一场简单美丽的爱情,只是她想不到,这样暖心幸福的经历,会夺去她所有的真心欢颜,夺去她的纯真快乐。
那一天,他的目光从来没有在她的身上停留过,看来,他是真的不会为自己停留。
丫鬟芷云将饭菜摆好,劝道:“小姐,多少吃一些吧,这些菜可都是厨娘精心为你做的。你中午都没吃多少,现在肯定饿了吧。”
景琴吃了两口,还是一点食欲都没有,又将筷子放下:“芷云,撤下去吧,我吃好了。”
“小姐,你才吃了几口啊!小姐,你再吃一些吧,不然夫人知道了,可是要怪罪奴婢的。”
景琴笑道:“只要你不跟你姐姐说,我娘又怎么会知道?”
芷云吐了吐舌头:“小姐,人家是真的担心你嘛!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自从上次外游回来,就有些不对劲,现在更不对劲了。”
“你个小丫头,什么时候还敢教训我了?平时你不是总喜欢把一些你听到的好玩的事情讲给我听么,这几天怎么不讲了?”景琴道。
芷云叹了一口气,道:“俞姑娘走了,颜少爷也走了,少爷匆匆回来了一趟也出门了,就连司公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山庄里清静得很呢!”芷云忽然想到一个人,继续道:“诶,倒是还有一位周姑娘,是少爷带回来的。少爷把她安置在坞芳园里,让人好好照顾。虽然不见少爷对她怎么上心,但是能让少爷带回庄里来,那也一定不简单。”
景琴:“不许瞎说,哥哥怎么招惹其他的女子。那位周姑娘你见过么?是个什么样的人?无缘无故,怎么会住进我们家?”
“嘿嘿,我碰见过一次,长得还挺好看的。听那边伺候的姐妹说,这位周姑娘性格很好,很招人喜欢呢!比起俞......”芷云一时说得高兴,竟差点说漏了嘴。
景琴道:“她们在背后都说些什么,你说出来就是,我不会怪责任何人的。”
芷云松了一口气:“她们说,这位周姑娘性情好,平易近人,大家都喜欢伺候她这样的主子。不像俞姑娘,从来不和她们多说半句话,也极少出门,整日里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难以亲近。虽然少爷,少爷之前喜欢俞姑娘,可是以后可就不一定了。而且前阵子庄里有些流言蜚语传出来,说就是俞姑娘害得少爷,害得少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所以她们猜测,这周姑娘会嫁给少爷成为大家的少夫人呢!”
“哪里来的闲言碎语?你传出消息去,要是这庄里还有谁敢乱嚼舌根,就按庄规处置。哥哥现在不在家,一定是去找依依姐了。我哥这个人,要是想要做到一件事,就一定不会半途而废的。他那么喜欢依依姐,又怎么会放弃依依姐呢?好了,芷云,你先下去吧。”
芷云临走前还不忘提醒景琴:“小姐,那我下去了。你再多吃些,我晚点来收拾。”
景琴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虽然是自己极喜欢的佳肴,可是真的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景琴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发呆,却忽然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自己朝思暮想,却又要强迫自己忘掉的人。景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眼前的人,是真的。
景琴忙站起来,道:“你怎么进来的!”
慕临池不答反问:“上次见你,就发现你消瘦了许多。我不放心,来看看你。不过才几日,你又憔悴了些。”
景琴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暗道,他上次竟是仔细看了她么?又道:“不关你的事。你潜入无提山庄到底想要干什么!”
“许久不见,我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慕临池想了想,道。
景琴耻笑道:“我过得好与你何干,过得不好,又与你何干?”
“你与我,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不然,你想我怎样?笑脸相迎?阿谀奉承?巴结讨好?对了,我倒忘了,鼎鼎大名的慕盟主如今促成了无提山庄与武林同盟数年恩怨的化解,正是武林中人人称道的少年英雄。现在肯定不少人要巴结讨好你了。只是,慕盟主找错人了吧。我这里可没有好听的话,有的只有冷嘲暗讽,盟主大人若是受不了,就赶紧离开这里。我们无提山庄不欢迎你。”景琴道。
慕临池沉默了半天,既不说哈,也不离开。
景琴瞪了他两眼,回了房间,房门砰地一声关上。景琴在房里时不时地偷偷朝外面看两眼,发现他竟然还是不走。又过了一刻钟,景琴怕待会有芷云回来会撞见他,又出门赶他:“你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你赖在我这儿做什么?”
慕临池只幽幽地看着她,“我说过了,我来看看你。”
景琴心道,莫非他果真只是来看看她?可是他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放弃了她,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可是看他这般受气的模样,景琴又有些不忍心。一句“看完了就走吧”硬是到了喉边又吞了下去。
“进来吧。”
慕临池这次很听见,随她进了房间。
慕临池进房间第一眼便看见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道:“你不吃饭?”
景琴:“没胃口,吃不下。”
慕临池急道:“那怎么行,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
景琴看了看他,他似乎还只是当初那个会为她敷脚,会处处贴心周到的慕大哥。景琴回了回神,道:“是真的没有胃口,什么都吃不下。不用费心了。”
“是生病了吗?你哪里有不舒服?严不严重?”慕临池忙问道。
“是生病了,我的心生病了。它被人捧上云端,却又摔下云端,摔得很惨,所以,病得很严重。”景琴喃喃道。
慕临池一时无语,迟疑片刻,终是将景琴拥入怀中。景琴没有挣扎,只紧紧地依偎在他怀里,贪婪地享受着这似梦的片刻。
过了一会儿,慕临池道:“小琴,你相信我,我们不是敌人。等柳云帆找到吟雪剑的所在,他一定会将真相告遍武林。到时,司前辈所受的冤屈得以昭雪,你们无提山庄也不再是武林公敌。到时候,我便带你到处游山玩水,可好?”慕临池见景琴没有回答,以为她想通了,便继续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去找吟雪剑,一定要等到夏天呢?”
景琴慢慢地推开了慕临池,笑道:“慕盟主,我不知道。”
慕临池握住她的肩膀,劝道:“小琴,你们景家根本没有必要对柳云帆赶尽杀绝。十年前,他们害的全是姓司的,你们能帮无提山庄挽回清誉,已是仁至义尽。为什么一定要取柳云帆的性命呢?”
“慕盟主请自重。”景琴等他松开了自己,才继续道:“柳云帆若道出真相,根本就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用不着我们无提山庄的人动手,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都会群起攻之。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有吟雪剑在手,就不用怕全武林的人都与他为敌。你以为我是傻子么?他拿了吟雪剑,我们都得死。”
慕临池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哈哈哈哈,你觉得,如果你害死了无提山庄所有的人,我会苟活吗?!慕临池!你真虚伪,我没有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你放心,我爹可不像你,他是正人君子,说的是实话,吟雪剑的藏身处的确要等到夏季才能找到,至于原因,我不清楚。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言尽于此。等到了取剑那一日,就看看你们到底有什么本事可以夺取吟雪剑。慕盟主,慢走,不送。”景琴冷冷地说道。
慕临池道:“小琴,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有事的。不管我有什么目的,希望你记得,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景琴没有回头,直到很久很久,她站不住了,晕了过去。
琉衣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芙瑶,怒道:“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你说,之前小梅林的事情是不是你暗中联系了席华子,才害得那些芙玹宫弟子惨死的?!”
芙瑶硬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用说了,肯定是你。我这就带你回芙玹宫,让雪儿好好看清你的真面目。”琉衣断言道。
景瑟拦住她,低声劝道:“让我先来问问她。”
“你为何要杀我?是与我有仇,还是有人指使?”景瑟将琉衣安抚好,问芙瑶道。
芙瑶暗道,清雪不是说他是个废物吗?!怎么回事?难道我被清雪摆了一道?!
景瑟又道:“你不说,难道是想受些皮肉之苦才肯说?依依,你最近有什么新药么?趁现在有个现成的活人在,不如拿她试试药好了。”
芙瑶抢先道:“景公子饶命,饶命!我说,我与景公子无冤无仇,自然是受人指使的。是,是清,额,不,是少宫主让我这么做的。”
琉衣道:“雪儿?你撒谎,雪儿怎么可能要杀景瑟呢?”
芙瑶:“不,不,我没有撒谎。你们不知道,就在你们到芙玹宫那一日,清雪只不过比你们早几个时辰回来而已。她一回来便召集所有弟子,下令要我们陪她演一场戏。对了,她刚刚回来的时候,头发还是暗红色的。她的武功变得比以前更厉害了,而且她浑身充满煞气,所有弟子都不敢不从。”
景瑟问道:“可是我们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头发是黑色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哦,对了,她命我派人给她找来了几味药草,好像是什么蓝翎草,油荃籽什么的。这些药草平时都没有听过,她要一炷香之内给她找全,我哪里有这个能耐。幸好有个刚入门的小师妹对这方面有兴趣,知道这几味草药,否则,我这条命早就保不住了。我不过晚了片刻,还挨了她两巴掌呢!”芙瑶道。
琉衣有些失神,喃喃道:“是染颜术。这种方法许多医术上会有记载,只不过很少人会用。只要将那些药草燃烧,将头发熏制到恰当时刻,就可以将头发染成黑色。只不过,遇水则失效。”
景瑟解了芙瑶身上的五指结花印,道:“你现在就带我们回芙玹宫对质,倘若你说的有半句虚言,你该知道你的下场。”
芙瑶忙跪下磕头:“求你们放了我吧,我任务失败,还泄露了她的秘密,回去肯定会死得很惨的。”
景瑟:“依依,你看呢?”
琉衣此时仍难以相信她所说的话,道:“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若这些都是你为保命所捏造的假话,岂不是太便宜了你?更何况,昔日你为私人恩怨,陷害清雪害死了你的众多姐妹,若你现在叛出芙玹宫,你以为你的下场会好到哪里去?”
芙瑶一下便瘫软在地上。
此时清芦和幽玄带着余生找来。原来魑女妖的事情已经惊动了皇廷和武林,皇上怀疑桃水镇的诸多命案也与她有关,于是派了三千炎兵前来协助武林盟主捉拿魑女妖。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便赶来告知景瑟和琉衣。
琉衣道:“我们得赶紧回去找雪儿,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大家口中的魑女妖。”
余生惊讶道:“怎么你们还不知道谁是魑女妖吗?你们这些天都在干些什么阿?不会光顾着谈情说爱了吧!”
琉衣踢了他一脚:“你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我们现在就出发,但愿一切都不是真的。。。。”
当清雪一掌将芙瑶击毙的时候,琉衣根本来不及阻止,她看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就像身在一场噩梦中,这一定不是真的。。。
清雪命人将芙瑶的尸体拖出去处理了,看着一脸震惊的琉衣,笑道:“怎么,阿姐是觉得我太仁慈了吗?唉,虽然说是她串通席华子,害死了我们那么多姐妹,但她毕竟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况且她这次办事不力,本当受罚,看在她自己回来领罪的份上,我才没有多为难她。念及同门之宜,我觉得,还是给她留一具全尸比较好。阿姐,你觉得呢?”
琉衣听了这话,更是震惊不已,忙伸手将桌上的一杯茶隔空取来,泼在了清雪的头发上。待得她看见清雪的那沾过水的头发渐渐显出暗红色,手上一松,茶杯便摔在地上,碎成好多瓣。
琉衣:“雪儿,你,你真的是,是那个魑女妖?!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不,你不是雪儿,你把我的雪儿怎么了?你说,你把我的妹妹怎么了?!”
清雪推开琉衣,道:“阿姐这是对我不满意了?难道不是阿姐劝我不要太过优柔寡断的么?难道不是你们背地里嘲笑我连杀一个坏人都不舍得么?!以前你们扮演好人的角色,责怪我放过了那些恶人,害死了无辜的人。现在我听你们的话了,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你又要扮演好人,责怪我杀人了?”
琉衣心痛道:“雪儿?这真的是你么?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们从来都没有责怪过你,只是心疼你,担心你会内疚。这么说,玄心根本没有说谎,那予之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清雪:“你身边这位景公子不是厉害得很么?数日之前还是一个废物,这才多长时间,竟然连芙瑶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制住。这么既然这么厉害,那就自己去查自己去找喽!”
“你!”琉衣气得手都在发抖。
此时一侍女上前道:“少宫主,宫主出关了,得知你已回来,让你过去见她。”
“师父出关了?既然阿姐也在,就同我一起去见见师父吧。不过师父向来不喜男子,景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清雪笑道。
琉衣回身对景瑟道:“你先回去吧,和余生他们一起在客栈等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段芙蓉见琉衣也来了,忙道:“依依,你怎么来了?清雪,你怎么没有提前通传我一声呢?”
琉衣:“芙姨,我刚到,正好听说您出关了,便来看看您。”
清雪道:“阿姐,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你明明就来了好几天了,难道你还怕师父会责罚我?哦,对了,启禀师父,我已为众姐妹报了仇,将仇人尽数杀死,包括芙瑶。”
“什么,你杀了扶摇?!”
清雪继续道:“是的,当日若非芙瑶师姐暗地勾结席华子,席华子怎么知道我会离开?所以我将她杀了。不过师父放心,我念及同门情谊,并没有给她多少痛苦。”
段芙蓉看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问道:“清雪,你....”话还没问出口,她便一眼瞥见了清雪头发上的一缕暗红色。段芙蓉从上座一跃而下,来到清雪身边,把住她的脉门,惊道:“清雪,你的断情剑法达到破境了?!”
清雪将手抽出,笑道:“师父不必太过惊讶。所谓世事无常,旦夕祸福。弟子这次也是因祸得福。说起这个,还要多谢师父您的栽培。”
段芙蓉高兴地哈哈大笑:“这个我可不敢当。想不到我今日也能见识到断情破境的修为,那我也算是个有福之人啊!想当年,自我们祖师创立了断情剑法后,芙玹宫还未曾有人将断情剑法练到破境之地。清雪,你就是我们芙玹宫未来的希望了阿!”话落段芙蓉又想到了什么,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子,道:“既然你的断情剑已经练到了破镜之地,按照宫规,那从现在起,你就是宫主了。现在,宫主之位和这芙玹鞭法秘笈,我都交给你了。”
琉衣惊道:“芙姨,你。。。。”
段芙蓉笑道:“这个宫主之位,我早就不想做了。可是若是没有找到好的继承人,我又走得不放心。这下可好了,清雪定能护好我芙玹宫,将我芙玹宫发扬光大。以前我还一直担心,清雪虽然刻苦练功,却无法担当大任。如今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了。”
清雪道:“师父将宫主之位穿于我,那您?”
“我,我被绑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如今,无担一身轻,我要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清雪,你已经长大了,师父以后不能陪在你的身边,你要好好照顾众师姐妹。”段芙蓉交代了一些事情,竟也不跟徒弟们告别,就这样走了。
清雪不解地问琉衣:“你怎么不把我的事情告诉我师父?”
琉衣笑笑,道:“芙姨这些年想必也早就不想参合这无穷无尽的武林事了,如今她得偿所愿,我不想让她多有牵挂。再者,虽然我不曾见过芙姨的狠辣,却也听闻了不少芙玹宫的事迹。就算我告诉她,你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有多么杀人不眨眼,芙姨不仅不会生气,反而会欣慰你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
“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过你不要再干预我的事情了。就是你想,你也没这个能力。”
琉衣劝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到底闯了多大的祸?先不说你玩恩负义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那时皇廷的人啊!现在皇廷和武林合力缉拿你,你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么?”
清雪冷哼:“那又怎么样?我只知道,挡我者死。他们阻拦我杀掉那些想害我的人,那他们也得死。包括你的予之,也不例外。唉,真可惜,他为了救玄心,竟然也跳下了悬崖。哎呀,我不小心说出来了吗?算了,反正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们俩说不定早就一起投胎去了。哦,对了,既然你告诉了我一个消息,那我也要礼尚往来,透露一个消息给你。今天早上,有一位客家女子来我芙玹宫打听你的景瑟哦,她叫什么来着,哦,是叫冷芸芸。所以,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事情吧,说不定你待会回去,景公子就已经美人在怀了。”
“雪儿,你练的是断情剑法,不是断人性剑法,断良心剑法。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好自为之。”琉衣失望地离开了,没有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