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八达酒肆平时到了这个时辰都是热闹非凡,小二忙的只恨是双脚不能踩上风火轮,而今日却是冷冷清清。叶一和颢雪正纳闷着,却见小二战战兢兢的迎上前来道:“三位客官,今日小店不接客。”
“我在这吃了这些年,还真没见过你们不迎客了!”叶一一心想吃些衡八达的红烧牛尾,此时被通告不能吃了,只恨不得冲到衡八达的厨房里自己动手。
小二嘴向里边一撇,三人顺着望过去,整间酒肆就坐着两桌人,外面的方桌边围着四个大汉,一水的阔脸剑眉,八只铜铃般的眼睛都凶巴巴的朝这边看过来,别的不说,就是这四双眼睛也肯定吓走了不少客人。里面那张桌子,在四个大汉的遮挡下,隐约可见有一穿暗紫色锦袍的男子背对门口坐着。
小二压低声音道:“我看几位客官眼熟,想来是我们衡八达的常客,今日真是对不住,小店被包了。”
这小二说的无奈,特像一个被强娶的小媳妇儿。
“包了?”安云颢雪冷笑一声,“我颢雪都能把你这店给买个几百次,却也从来没独占过,今日竟有人把你包了!”安云颢雪边说边凑近小二的脸,娇嗔的盯着他,说“把你包了”本是说的酒肆,却不知为何,把小二弄得一脸绯红低下了头。
叶一推开小二,找到一张窗边的桌子坐了下来道:“我今天还偏要吃。”
小二刚要说什么,安云颢雪从袖子中变戏法一样掏出一锭金子,塞到小二手里,那小二一句话卡在喉间生生的吞了回去。
桌边的大汉见状腾的一声站了起来,却见背身坐的男子摆摆手,又都坐了回去。
“小二,红烧牛尾、百合烧翠、宫保香茄、黄豆猪蹄儿、黑芝麻圆子酿、还有……哎吆!”叶一朗声一口气刚说完,便被安云颢雪踩了一脚。
颢雪指着墙上的菜牌对罗易温和道:“罗公子,你看要尝些什么?”
罗易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不远处的一行五人,犹豫片刻,转过身来道:“我看不二也挺熟的,就听她的吧。”
叶一哼的一声甩过头去,头后的马尾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腾蛇的金环在发间更显得俏皮。那四个大汉看在眼里,目光同时闪过一丝阴霾。
“罗公子,这道牛尾你一定要尝尝,这应该是整个安州最好吃的牛尾了,肥而不腻,外焦里嫩。”
酒肆的一边,伴着安云颢雪介绍菜品,几个人有说有笑。
酒肆的另一边,五个人没有说一句话,除了背坐的那个男人动了几筷子菜,小酌着酒以外,四个大汉一直是正襟危坐的,氛围甚是紧张,这架势哪里像来吃饭的。
小二在酒肆的一角看看这一桌再看看那两桌,手里掂着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初春,不管是人还是太阳都还是犯懒的。三人在酒肆里边聊边吃,待到他们出衡八达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人甚是少。
罗易有些担心的回头扫了一眼,他轻皱了下眉头,俯身在叶一耳边低声道:“从现在开始你要听我的,否则,我就把你偷窥我的事情告诉叶将军。”
叶一恨恨的看了眼罗易,见他神色有些严肃,很识趣的点点头。
“颢雪的住所是否在这附近?”
问这个做什么,叶一狐疑的点点头。
罗易转身对颢雪温和道:“颢雪姑娘,今日就此拜别,我还会在舟欧待几日,下次再见。”
颢雪微微抬起头,看向罗易,似雪的香腮在月光下,染上一层红晕。她呆呆的看着罗易离去的背影,“下次再见”,颢雪低声的重复着,罗易简单的几个字将少女的心融化的无比柔软。
罗易见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忙微微侧头,低声问叶一道:“离大营还有多远?”
“走的话一刻钟。”
罗易的眉头越拧越紧,“此时附近可有人多热闹的地方?”
叶一想了片刻,兴奋道,“有!就在后街!”
叶一带罗易向衡八达后街走了半柱烟的功夫,只见眼前豁然开朗,与其他街坊夜里的安静不同,这里大红的灯笼张满了整个街市,女子娇嗔的笑声不断传来,萦绕于耳。
罗易看看牌坊上“安香楼”几个大字,不知被一个女孩子拉来这种地方是该哭还是该笑:“还真是热闹呢!”说罢便拉起叶一飞速扎向人多的地方,叶一挣扎了两下,却觉罗易手上的力道却越发的紧,再看看罗易满面的紧张神色,不由任他拉着走。
各式的男人搂着各具风韵的女人在罗易和叶一的身边来来往往,罗易余光向后撇去,发现一直在暗处的眼睛不见了,充满了脂粉香气的人群中多了几个不合时宜的凶狠大汉。
秀丽的长廊在绿树的环绕中绕过一角,叶一只觉被一股力量狠狠一带,腰上一紧,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蹲在了长廊一角的树丛里,一抬头却发觉罗易正紧紧的搂着她,自己的面庞紧紧地贴上他宽阔的胸膛。叶一觉得这个气息好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脸没由的烫起来,她猛地用力想推开罗易,却被罗易用更大的力道按了下去,一根手指触到叶一的唇间,示意她别出声。
叶一不解的顺着罗易的目光,透过树叶缝隙和凭栏的雕花向上望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不是店中见到的四个大汉么?他们是跟我们来这边的?叶一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罗易,只见罗易点点头。
四个大汉四处找了半天,转了个圈又回到了原处,面露凶光,一人道“怎么就没了,确定是那个叫不二的么!”
“八九不离十,来报说背影只看到是个梳着马尾的,我们这几日在舟欧,该找的地儿都找了,可找到这么合描述的?”
“没错,再看看今日她那架势,绝对敢做此事。要不是说要留活的回去拷问、不要动静太大,当时就应该在酒肆里了结了,哪里会让她跑了!”
罗易侧身看看叶一,她的手已经不知何时搭在自己的腿上,此时越收越紧,忙覆手上去握紧。
其中一个大汉挥了挥手,其余三个大汉便跟着向回找去。
罗易又仔细瞧了瞧,等了一柱香的功夫,看着熙熙攘攘的脂粉气息中没有任何异样了,才拉着叶一从树丛中探了出来,舒了口气,拍拍还僵硬着不动的叶一道,“好了,都走了。”
“你如何知道他们的?”叶一探究的看着罗易道。
“在衡八达,你光是想着吃和玩,却没发觉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招惹上火了,那四个大汗从你点菜开始就一直看你呢,大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样子。本来我以为,他们是因为我们几个打扰了他们的清净,倒也没太在意,但是当我们出来的时候,那几个人的手已经是按在刀上,看似坐着,可力道都不在凳子上,很明显,我们若是前脚出门,他们后脚就会跟过来。还有,就那四双眼睛,黑夜里都放光,看在人背后都发凉。”
“那颢雪不会有事吧?”
“她跟你分开走,应该不会有事。那帮人的注意力都在你这里呢。我估摸着到大营要有一刻钟的话,定有他们出手的机会,看这架势,说不定还会有帮手,我们二人定是招架不住的,所以倒不如,混到人多的地方来。”
叶一丧气道:“你做的对。”
“对了,你是如何招惹上这些人的?你做了什么事情,还‘绝对敢做此事’?”
叶一迷茫的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我从没有见过。”
罗易见叶一像霜打的茄子般,忍不住伸手刮刮她的鼻子,道:“我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叶一揉揉鼻子,忿忿道:“我这哪里是怕,我这是委屈,招谁惹谁了,那么凶的找我!”边说边推打着罗易向前走,却猛然发现暗处不知何时正背手站着一人,紫色的宽袍,这不正是酒肆里独自喝酒的那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