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东方的桑特,清晨来得比格林早了一些,没有时间概念的女孩反倒对时区的差别格外敏感,——刚来的时候总是被女仆叫醒,一点也不像以前的自己。不过几天下来艾梅也就习惯了桑特的清晨,今天也是,女孩在太阳刚露脸的时刻穿衣起床洗漱打扮完毕,然后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等待女仆领着自己去吃早餐。
艾梅面向的是窗口,透过窗户上镂空花纹的栅栏,女孩能看见子爵府邸外的大街,晨曦的白色撒下,从远远的地平线处接连到玫瑰城高高的城墙,城市里的民居,街市,教堂,就像装在盒子里的玩具,如果不是活动在玩具之间的人类,艾梅也许不会觉得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具有任何真实感。
玩具……
咀嚼着这个词语,艾梅的记忆深处涌出一阵像发自九幽深渊的鸣动,她没有忘记桑法的过去。翻动记忆的画面,艾梅就像是看着一出悲剧,悲剧的主角是那个对着自己妻女的尸体,哭喊得撕心裂肺,后悔的想要去死的桑法。艾梅清清楚楚的记得伤心后悔的桑法对天喊叫,磅礴大雨中诅咒上天,诅咒那个国家,诅咒背叛自己的人们,“……即使我只是上天的玩具,即使反抗的下场是被拆成碎片,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永远诅咒你们,永远……”
永远?
会有永远吗?
桑法早已没有了,永远也不是艾梅能够明白的概念,女孩安静的坐在床边上,直到女仆纱米兰来到她的房间,有说有笑的领着她去到餐厅,开始这一天的早餐。
在饭桌上,艾梅见到了同样早起的子爵。
子爵还是一身便装,即使没有贵族的派头,使用刀叉进食的动作也不是一般人能模仿得到的优雅。
“艾梅,昨天的宴会还满意吗?呵呵,那帮贵族是不是很烦人,抱歉啊,我可是非常想看看艾梅你窘迫的样子,谁让你一直都这么冷静。”
熟络了之后,艾梅发现子爵说话也很随意的,这应该不是掩饰,因为子爵本身就似个男子搬豪爽。
艾梅点点头,又摇摇头,女孩也有贵族的礼仪,淑女可不能随便说人家的不是。
“艾梅,关于昨天我们的讨论必须完善,等会我带你去见我的几位亲信,以后大你们会经常在一起工作……”
“对不起……”女孩出人意料的打断子爵的话头,她用自己深似幽泉的深蓝眸子看着女子爵,“我无法保证自己的承诺,因为一些原因我要离开这里……”
虽然无法理解感情,但是艾梅凭借过往的经验可以判断,子爵应该会生气,因为自己让对方“失望”了——联想起昨天晚上,女孩认为自己一定是令艾尔连迪失望了,不然他为什么会激动呢?
可惜女子爵仅仅是愣住几秒钟,马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是因为埃迪吗?还真是大小姐脾气呢,我想,你肯定已经劝说过了,对吧?”
艾梅点点头,她想,如果自己有真正的感情,肯定会对这样的子爵感到愧疚,说起来女孩还真没有感到过愧疚。
“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去劝劝她,小孩子啊,倔强起来也是很要命的呢。”
艾梅点点头,如果艾尔连迪能放弃他现在的想法,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有利无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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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样的早上,失眠过的艾尔连迪很晚才起床吃饭,所以他没有见到固定时间在练功房里晨练的四六和伽斯,也没有在房顶上见到喜欢吹晨风的震。没有和子爵订好契约之前他还是闲人一个,于是,无事可作的艾尔连迪套着他那身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女式轻骑便装,沿着子爵府邸的走廊慢慢的散着步,渐渐的,他走进玫瑰家子爵府邸的花园。
身为玫瑰家族的一员,奇怪的是子爵的花园里并没有大片大片的玫瑰花,放眼望去,全是叫不上名字的朴素小百花和小黄花,而最多的还是一种只能看见花苞的青绿色植物,满眼都是绿色的世界,艾尔连迪在花园里漫步,口中不自觉吐出“奇怪”一词。
“奇怪吗,子爵的花园?”
突如其来的人声吓了艾尔连迪一跳,少年循声望去,没能看见任何人,但是再仔细去看,隔着不远处高高的绿色植物,有一个呈蹲下状的人影,正做着园艺的工作。
“呵呵,很多第一次来的人和你一样,都无法理解子爵的想法,身为玫瑰子爵,自己的花园里竟然连一株玫瑰都见不到。”声音的主人也许是位老人,听起来沧桑但又不缺乏活力。
“为什么呢?”艾尔连迪的确好奇。
“因为啊,子爵说过,对玫瑰家族来说,玫瑰不是用来种植在花园里供人欣赏的死物,玫瑰是一种精神,是无形的,所以子爵不允许在自己的花园里种植玫瑰。”
“对不起,请问,那花园里这些未开放的花苞是什么花呢?”艾尔连迪不愿意再听到玫瑰子爵,他转移了话题,身为格林贵族,艾尔连迪或多或少也知道些园艺知识,可是他从未见过这种植物。
“呵呵,这些是从西方大陆移植过来的月儿兰,在我们这里确实很少见。”园丁——暂且就这么称呼了——的话中包含着骄傲,“月儿兰能够盛开在这里,可是我花了十年时间的成果哦,看着满地的月儿兰在月光下齐齐盛开,那是一种从视觉到精神上的双重洗礼,是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美景。”园丁虽然没有起身抬头,但可以想象得出他闪光的眼睛。
“很漂亮吗,月儿兰?”艾尔连迪不由得期待起月儿兰的盛开,但想起今天也许就是留在子爵家的最后一天了,不由得感到遗憾。
“当然了,那已经不是人类可以享受的美丽了……”
园丁好像对月儿兰抱着一种执着的爱,艾尔连迪也被他所影响,越发的期待月儿兰的盛开了,“那月儿兰什么时候才会开花呢?”
园丁没有来得及回答,解除少年疑问的是艾尔连迪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就在几十天后的月夜里,很近了,不想看看吗,我的小可爱。”
该说点什么呢?艾尔连迪猜测艾梅已经告诉子爵他们的决定了,心想子爵一定是为了阻止艾梅离开而来找自己的,看着子爵露出笑脸渐渐接近自己,少年默默的思考着应对的方法,他在心里为自己坚定离开的信念。
“子爵大人,请不要踩到我的孩子们。”
园丁对子爵的语气可说不上客气,而子爵也及时移开自己踩了花朵的脚步,说了抱歉。
“依瑞卡老爷子,抱歉抱歉,不过啊,请你也来帮我劝劝这个小傻瓜吧,本来她的小女朋友已经答应要留下了,可是这个小傻瓜非要拉着人家离开。”
被称作依瑞卡老爷子的园丁站起身,艾尔连迪终于看清了他的样子,花白的短发胡须,穿戴着普通园丁的工作服和草帽,唯一让人感到与普通园丁不同的是他的眼睛,褐色的眼眸透出的是灼灼的目光,夹杂着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睿智,亲和感与敬畏感惊叹般的交融在一起,艾尔连迪知道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离开留下是她本人的选择,即使身为子爵的私人顾问,老头子我也不用去做那些干涉他人人身自由的事情吧。”
老人的话让艾尔连迪感到安心,不自觉就对他产生了好感。
可是接下来子爵的话就让艾尔连迪如掉进冰窟一般感到透体的寒冷。
“那就没办法,只能使出最后的撒手锏了,”子爵好像头疼似的揉揉脑袋,“真是不想这样做啊,肯贝罗的露露明大小姐……”
露露明,谁是露露明,我是艾尔连迪!
少年想大声喊出来,可惜,他没有,他觉得浑身发冷,连话语也被卡在嗓子里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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