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鑫不解的看着我,我很清楚他此时瞪的贼大的眼睛表达出的是“你说什么呢?完全不懂”而不是“哦!原来如此”。
“这些数字啊!”我兴奋的把那组数又念了一遍,“咱们在高中的数学兴趣小组学的。你当时还觉得挺有意思。”
赵鑫忽闪着他那双眼睛,憋了半天,说道:“有点印象,好像是,斐,斐菠萝数列?”
“我呸!”赵鑫真是什么都能跟吃联系上,我笑着对他说:“还菠萝,你怎么就想着吃?是斐波那契数列。”
赵鑫前后晃着他的食指,点着头说:“对,就是纳妾的那个数列!不过这怎么了?”
“怎么了?我知道答案了!”我很确信这次应该不会犯错了,把整个想法在脑中整理了一遍,对他说道:“斐波那契数列应该是0,1,1,2,3,5,8,13,21这样子的,但是这里却是25开头,那如果我们把25变为0,一切就对上了。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找到有0的那间屋子。”
“0?”赵鑫带着冷笑说:“600么?真他妈牛B。在本来不存在的六层找一间同样不存在的屋子。你确定么?”
“死马当活马医吧。”我边说边拉着赵鑫一起站起来。
赵鑫不情愿的跟着我把这条楼道里的每扇宿舍门都看了一遍。甚至我以为614可能就是所谓的600,还进去一次其对应的625宿舍,害的我们又走了一遍循环。
再次回到全是625门牌的宿舍楼道里,赵鑫对我抱怨道:“我就觉得不是这么回事,那东西又不是数学家。”
我也很受打击,但我总觉得这组除了开头是25以外的数字跟斐波那契数列有关系。0究竟在哪儿呢?1前面就是0,可601前面是厕所啊!
想到厕所,我突然想到那笔记本上记录过冬哥就是上厕所消失的。
我把最后的希望全赌上了,拉着赵鑫就走向厕所。
站在厕所门口,赵鑫问我是不是要上厕所,还说这时候应该憋着点,不会那么快饿。我懒得搭理他,抬腿就往里走,结果根本就走不进去!我能明显感到我面前的空气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阻止我前进。
我伸手去推面前的空气,根本推不动,就回身对赵鑫喊道:“过来帮忙啊!看戏呢?”
赵鑫被我喊的一愣,走过来看着我说:“X,我还觉得你戏演的挺好呢!”说着,他试探性的把手往前伸了伸。
赵鑫明显是感觉到了我们面前的这堵空气墙,看着我说:“嘿!这什么玩意?”
“先推开它再说!”我看着赵鑫还在那纳闷儿,就对他又嚷了一嗓子。
“我X,急什么呀。”赵鑫嘴里说着,也伸出双手跟我一起推这堵空气墙。
推了半天也没推开,不过这倒证实了我想的没错。所以接下来我们只要想办法弄开这堵空气墙,那600宿舍估计就在墙后面。
又做了一会儿无用功,我就地坐下来想到底怎么才能进去。赵鑫却双手按在空气墙上饶有兴趣的摸着,边摸还边笑着说:“哎,老马,这玩意儿挺逗啊!你说这东西要是……咦?这是什么?”
我刚想问他摸着什么了,就从面前传来一声类似锁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我就看见赵鑫走进了厕所里面。
他转过身,看着我笑道:“老马,看见没?开这东西靠的是脑子,不是蛮力!”
“嗯,你最聪明!”我站了起来,问他:“怎么做到的?”
赵鑫得意的看着我,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却并不急着告诉我是怎么做到的。
反正现在我们进来了,也确实是赵鑫的功劳,所以他在那嬉皮笑脸的嘚瑟,我也就顺着他的意对他比着棒说:“赵爷牛B!”
我们走进厕所,这里的布局就完全变了,除了条通向一扇木门的小路外,什么也没有。
我跟赵鑫对视了一眼,互相点点头,紧绷着全身的肌肉打开了这扇门。
门里的墙壁上,许多老旧的壁灯散发着昏暗的黄色灯光,努力的照亮着这间巨大而空旷的屋子。在屋子的正中间,一个人背对着我们坐着,从他穿的衣服以及背影来看,我很确定这人是宋天鸣。
宋天鸣的身边躺着一个瘦到皮包骨头的、明显已经死亡的人。说那是人,只是因为他仅仅有个人形而已。一身苍白、干硬的皮肤紧紧包裹着骨骼,几缕头发点缀在他光秃秃的头顶。他的身体左右两边完全不对称,一边的胳膊与腿奇长无比,而另一边则与正常人无异。当我看到他手上那黑色的长指甲时,才惊讶的知觉这就是那个住在“第六层”的东西。
这就是肖镇夏口中的“言灵”吗?在我的想象中,总觉得“言灵”应该小小的,拥有着标准东方美女的长相,长着像蜻蜓一样的翅膀,在空中机灵的飞行。可这个奇丑无比的东西是什么鬼?
这时,赵鑫从我身边经过,“鸣儿?你没事吧?够牛B的啊!这东西是你弄死的?”赵鑫边说,边缓慢、小心的靠近宋天鸣。
宋天鸣微微的侧过脸,我看到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很难想象他都经历了什么,给吓成这样。
“快躲开!他不是鸣儿!”就在赵鑫站在宋天鸣身后的同时,肖镇夏冲进来喊道。
赵鑫反应是真够快的,在听见肖镇夏这句话的同时,就往后退了一步。可他快,那个“宋天鸣”更快,只听“咚”的一声,我就看见赵鑫飞起来,摔在我面前的地上。
那个坐在地上的人已经站起来并且面对着我们,他的脸长的跟宋天鸣一模一样,不光是脸,身高体型也一样。不过此时,他弓着后背,耸着左肩,头无规律的左右摇摆,观察着我们。
“宋天鸣!我X你大爷!要不是老子这一身肥膘,不得被你一拳打死!”赵鑫艰难的坐起来,咬着牙嚷道。
“三斤,还能动吗?”肖镇夏把赵鑫搀扶起来。
“能动!我还得打回去呢!他妈的,你也被丫打了?”听赵鑫这么说,我看向了肖镇夏,发现他脸上青了一块儿,嘴角还有血痕,额头也肿起个大包。
肖镇夏犹豫了一下,回道:“没事。”
什么叫没事?被这东西揍了没事?肖镇夏一定还在隐瞒着什么,他的伤怎么来的?不可能是摔的,明显是跟人打架造成的。跟谁打的?难道这里还有一个人?
我正要把这事挑明了,让肖镇夏把一切说个清楚。就听见“宋天鸣”带着哭腔求道:“老马,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我看过去,“宋天鸣”没有耸肩膀的那条胳膊颤抖的伸向我们,手指张得直直的,似乎想让我们拉他一把。他脸上的表情分成了两半,一半嘴角耷拉着,带着恐惧与痛苦望着我们;另一半则依然冷漠的观察着我们。
“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不是宋天鸣?”我着急的问肖镇夏,“如果不是,咱们直接找正主去吧。”
肖镇夏皱着眉,盯着前面说:“他既是也不是!”
“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后脑一阵疼痛,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在我意识逐渐模糊的最后一刻,我听见赵鑫喊了一句:“我X!你个孙子。”肖镇夏惊讶的说:“你怎么还不放弃……”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逐渐有了意识,感觉自己好像躺在大海里,随着波浪浮浮沉沉。我努力的睁开眼,模糊的看到肖镇夏把赵鑫拖到楼梯口推了下去。之后,肖镇夏走向我。
“你,做什么?”我虚弱的问道。
肖镇夏轻声的安抚着我道:“你想睡一会儿,等醒了一切就都会好的。”
他低头盯着我的眼睛,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肖镇夏的眼镜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没了,我发现他的眼睛还是很大,并且更加的清澈、透明。
我的意识再次渐渐模糊,双眼缓缓地闭上。朦胧中,我感觉自己被人在地上拖着走,紧接着,就感觉天旋地转,全身都传来了疼痛。我想睁眼,但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睁开。这么转着转着,我终于失去了知觉。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四周一片纯白色的医院病房里,明媚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的我全身暖暖的。赵鑫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坐在我边上的病床上吃东西。
“醒了?”看到我坐起来,赵鑫对我笑了笑,按响了手边呼叫护士的按钮,说:“醒了我就叫警察过来了,他们要了解一下情况就走。不然天天门外看着咱们烦死了。”
我疑惑道:“警察?什么警察?鸣儿呢?肖总呢?我睡了几天?谁攻击的咱们?”
“你是蓝猫淘气三千问么?哪这么多问题。你昏迷了三天。鸣儿在ICU,肖总失踪了。一会儿警察来了一问你,就全知道了。至于那个敲咱们脑袋的人,我没看见长什么样。”说完,赵鑫继续在病床上吃起来。
三天?我昏了这么久?宋天鸣怎么在ICU?肖镇夏去哪儿了?难道还在“第六层”?那个袭击我们的人又是谁?他怎么会在“第六层”?我正在脑子里过电影似的回忆着之前的一切,两个警察和我们学校的一个老师就进了屋。
在经历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谈话后,我了解了这三天发生的事。
我们三个人是在第二天的上午,被打扫卫生的大爷发现的。那时,我们身上都挂了彩,横七竖八的躺在五层的楼梯口。
保洁大爷赶紧报了警。警察和救护车以及学校的领导们都赶来了老宿舍楼,先把我们三个送进了医院。
赵鑫是最先醒的,警察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原原本本的把事一说,结果没人信。这之后,人再问他,他就开始胡编乱造,说什么宿舍进来了个变态要劫财又劫色,我们四个拼命反抗,最后三伤一失踪。他这么一说,警察更不信了,要他说实情,好对找到失踪的肖镇夏提供重要的帮助。赵鑫一听就不高兴了,于是三言两语,就跟警察呛呛起来。要不是他家里有关系,差点给他按个妨碍公务送进去一个月。
宋天鸣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好几次生命垂危的险象,被送进了ICU。所以警方和校方都指望我能尽快醒来,好把一切解释个清楚。
我向警察和学校派来的老师讲了三遍我们那晚经历过的事,可最后他们还是带着不信任和满脸的怒气走了。
又过了半个月,我跟赵鑫出院了。宋天鸣也有所好转,被移到了普通病房,我们看过他几次,不过他每次都是呆呆地望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说。在我们最后一次去探病的时候,他已经被转到了精神科。
学校也在这段时间发生了改变,也许警方跟学校方面联系到了老舍管,反正老宿舍楼是被彻底的封闭了,之前新上任的校长也变成了副校长。我估计关于老宿舍楼的住宿问题是再也没有人敢提了。
关于肖镇夏的失踪,最后也不了了之。肖镇夏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在了这个世界,对我们来说,也许应该说,肖镇夏被永远的留在了“第六层”。
大学论文答辩之后,我跟赵鑫去了一趟肖镇夏的老家,想探望一下他的父母。到了他住的地方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肖镇夏的父母早在他小时候就双双去世了,只留下他和哥哥相依为命,靠着周围邻里的照顾过日子。不过,在肖镇夏5岁那年,他跟他哥被分别寄养给了父母的亲戚。
跟赵鑫回到旅店,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肖镇夏要留下他父母的地址,而不是养父母的地址呢?他是不想被人知道他是被领养的,还是想隐瞒什么?可是能隐瞒什么呢?如果是警察调查的话,很快就能找到他养父母的地址了。他的哥哥现在又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两个人要被分开寄养?反正我是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了。
晚上要睡觉的时候,赵鑫一撩被子,就被吓得喊了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能被什么东西吓成这样。凑近了一看,我也浑身冒凉气。
只见在赵鑫的床正中,摆着一本有诡异血滴痕迹的牛皮纸笔记本。
“我X!这东西怎么他妈的在这?快给我扔了去。”赵鑫嫌弃的喊着。
我看着笔记本,心中也充满了疑问。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跟肖镇夏一起留在了“第六层”吗?难道肖镇夏逃出来了?那他为什么不来见我们?为什么又要把笔记本给我们?
我试图留下笔记本,这样或许能救回肖镇夏。但是在赵鑫强烈的反对下,我最后还是把笔记本扔出了窗外。也因为这样,我们大吵了一架,我甚至当时激动的说出了“贪生怕死”“不是爷们儿”这样侮辱他的词语。导致赵鑫当晚就离开了旅馆。
之后的两年,我们俩也就再没联系过。直到他那肥硕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公司里,我们的关系才破冰好转。不过那一晚以及那个笔记本,仍然是我们之间禁忌的话题。
一阵电话铃的响声,把我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接起电话,是天天忙着给我介绍对象的老姑。这次她又给我安排了个相亲项目。没办法,从小老姑就最疼我了,所以不能不给面子。虽然之前老姑介绍的对象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不过这次,我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我看向摆在桌子上的笔记本,再次思绪万千。我想到了老舍管说过的研究员,那些人会不会就是康星的人?如果是,会不会就是因为大学时的那次事件,李响才来到的我们公司?可为什么要过两年康星才派人来我的公司?难道他们是最近才找到我的?怎么可能!康星给我的感觉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最关键的,康星保护我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从我得到笔记本之后,又不管我了?
想到这些我就头大、浑身不舒服。就好像身后有个特痒的地方,想挠又够不着。
走一步看一步吧。
晾好衣服,我拿起手机:“喂,赵三斤。出来,我请你吃晚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