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草原上的游牧人大多预见到了1045年的冬天不好过,但是这年冬天的严寒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风雪极寒堪称百年不遇。厚厚的乌云低垂于天际,狂暴的寒风卷起鹅毛大雪劈头盖脸的扑向大地,寒冷的魔鬼撕扯着大地,草原上堆起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万里草原一点绿色都看不到。
这种极寒天气是不能住帐篷的,因为帐篷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幸好今年药勿葛人早早的准备好了过冬的营地,建好了大大小小的木房。木房都是以木材为柱墙,木材的缝隙用泥土封闭,再点上火堆,保证了室内的温度。嘎的一声,阿尔斯兰推开木门,缩头缩脑的从温暖的木屋里走出来,开始每天必做的巡视整个营地,跟在他身后的是负责营地安排的阔尔阔出。风雪的呼啸让近在咫尺的人说话都听不清,阿尔斯兰只有大声喊道:“牛羊和战马都送进屋里没有”,阔尔阔出也扯着嗓子喊道:“都送进屋里了,昨晚的大雪压塌了好几个窝棚,不送进屋里估计牛羊都活不过这个冬天。有些牧民嫌冷不想动弹的,都狠狠的抽了一顿鞭子”。阿尔斯兰压紧皮毛的耳搭,防止寒风钻进领口,赞同道:“抽得好,这大雪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这会偷懒以后就会饿死。我们过冬的口粮保护好没有?战马的草料和豆子够不够?”阔尔阔出回答道:“够了,都够,我们在下雪前赶着时间从约书亚那边又买了一批粮食草料,人不会饿死,马也不会”。阿尔斯兰被迎面吹来的雪花迷了眼睛,低头揉了几下,又问到:“阿兰人呢?叶柯部还有人住帐篷么?”阔尔阔出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营地房子少了点,我们药勿葛人安排完以后,阿兰人就只有两三帐的人挤一个房子,挤是挤了点,总比住帐篷冻死好。我看就是他们缺口粮,估计过冬有点困难”,阿尔斯兰扭头回答道:“我知道了,阿兰人缺粮你们让他们来找我,知道了不?走快点,早点巡视完营地,早点回到屋里去烤火。”
相比早有准备的药勿葛人,古楚格汗率领的数万佩彻涅格大军日子就难过了。本来因为口粮不足士卒疲敝准备修养一段时间就挥师东向,没想到突然而至的大雪打乱了原来的部署,严寒让继续住在帐篷中的士卒苦不堪言,多有冻掉了手指脚趾的事情发生,甚至有昨天还好好的人,今早起床一看帐篷被大雪压塌,整个帐篷的人全部被活埋在厚达半米的积雪下的事情发生。这次讨伐可萨人本来就是古楚格一意孤行推动的,反对他的保加尔人牵头,联合马扎尔人和部分库曼部落抱着膀子等着看古楚格的笑话。现在果然如保加尔人所言,损兵折将白白消耗了钱粮,古楚格汗觉得面子上下不来。于是古楚格就召集领兵从征的佩彻涅格贵人们商议,商议了好几天也没个好办法,最后还是只有灰溜溜得解散了大军,各自领军回到部落。笼罩在亚速草原上的战云似乎一时间烟消云散,阿尔斯兰一直在为一旦乌古斯大可汗号召,自己就要领兵在严寒下作战而苦恼,现在佩彻涅格人撤走,包括阿尔斯兰在内的很多人长出了一口气,以为可以安心过冬了,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仅仅只是草原大****的开端而已。
萨鲁坎,佩彻涅格人王帐所在。厚厚的毡毯门帘把呼啸的风雪隔绝在了屋外,古楚格坐位汗位上长吁短叹,这次无功而返,极大的影响了他在佩彻涅格联盟内的地位。本来佩彻涅格联盟还处于军事明珠制,并没有固定的大汗,古楚格只是因为佩彻涅格本部兵强马壮,再加上有部分库曼部落的支持,才能手握联盟军事大权。现在东征不利,不仅是其他部族,就是佩彻涅格本部也有人在说怪话。无非就是连年征战,不仅部族男丁死伤极多,就是部族里的牛羊也因为缺人放牧饿死不少,普通的牧民妇孺更是天天都有冻毙。古楚格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这次东征自己确实过于盲目乐观,没想到这关头可萨汗萨克尔成功称汗,以乌古斯大可汗的名义把所有乌古斯人统合起来,不仅在兵力上可以和佩彻涅格人一战,更是把药勿葛部被偷袭以后乌古斯人低落的士气鼓舞起来,再加上没了保加尔等几个部落的支持,自己筹集牛羊物资不力,只能灰头土脸的撤兵,实在是心有不甘啦。
哗啦一声响,古楚格抬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宠臣掀开毡毯,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古楚格心烦的喊道:“阿萨尔,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阿萨尔看看左右无人,凑近古楚格小声的说道:“我的大汗,你还不知道有人在部族里边串联,想要推翻你的统治呢!”古楚格嗤之以鼻,“我佩彻涅格人兵强马壮,就算这次没能砍下萨克尔的狗头,谁能推翻我?大惊小怪!”阿萨尔急了,牵着古楚格的袖子嚷道:“牵头串联的是保加尔小汗古扎啊!”
古楚格噌的一声站起来,反问道:“古扎?保加尔小汗,保加尔雄鹰古扎?”阿萨尔一拍大腿,回答道:“就是他啊!古扎很得保加尔人的民心,上次你说要讨伐可萨人,他就阴阳怪气煽动其他部落和你对着干。这次他又勾结上了马扎尔人和库曼人那些贱种,有库曼部落偷偷给我送信,说古扎趁着这次大汗你东征无功,士疲马瘦的机会,他亲自在各个库曼和马扎尔的部落里,借着拜访朋友的名义拉帮结派,准备明年讨伐可萨人的时候公推他为首领,把大汗你挤下去啊!”
古楚格心烦意乱的走来走去,扭头问道:“你有什么好法子,说来听听”,阿萨尔想了想,说道:“要不以保加尔人侵占了我们佩彻涅格人的草场,派兵打过去?”古楚格大怒,反手就是一鞭子抽过去,“打打打,你就知道打。要是现在军队还能用,我早杀到可萨部砍下萨克尔的狗头了,还用得着你废话!”
阿萨尔说道:“那还有一个法子”,他凑近古楚格,低声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一说,古楚格大摇其头,说道:“要是这么对付古扎,草原上以后还有谁能服我?这不是英雄好汉所为”。阿萨尔急道:“我的大汗,现在这局势,谁还在乎什么英雄好汉的名声。你看看现在咱们佩彻涅格本部,两万多帐的人口,就算三帐一丁,也能凑齐近万铁骑,本来是不惧保加尔人的。但是现在不光士卒疲劳,就算战马也是奇缺啊,这几年因为一直征战,战马累脱了形不能再上战场的多不胜数,没有战马,咱们的勇士难道骑羊去打仗?再说这些年部落的牛羊没人放牧,这冬天一到,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再放任古扎蹦跶下去,明年大汗你可就保不住地位了啊!”古楚格想了想现在佩彻涅格人的窘迫,长叹一声,慢慢说道:“阿萨尔你就去办吧,记得不要露出马脚。”
保加尔汗古扎骑在马上,随着战马的颠簸闭着眼睛在打瞌睡。古扎是个四十来岁的魁梧汉子,年轻的时候杀过猛虎,驱过狼群,身为代代相传的保加尔汗,作战从来都是奋勇争先,再加上为人公正开明,所以不仅在保加尔部族内有崇高的名声,被称为保加尔雄鹰,几十年难得一见的英主。就算在整个草原上说起古扎,谁不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好汉子。
古扎这次冒着风雪奔波,就是为了联合联盟内部的反佩彻涅格力量。两百年前佩彻涅格人征服了保加尔人等部落,经过百年磨合大家倒也相安无事。可是古楚格接任佩彻涅格人汗位以后,频频发动战争,仅仅和基辅罗斯人的战争,就在古楚格手里打了整整二十年,无数草原英雄战死沙场,牛羊无人放牧,老弱饿死无数,从同样贫穷的罗斯人手里掠夺到的财物更是被上层贵族们享用,普通牧民丝毫没有得到好处。用古扎的话来说,就是古楚格用其他部族的鲜血,扩大了佩彻涅格人的草场。古扎现在的想法,就是联合不堪古楚格驱使的其他部族,一起在明年的部族大会上选举其他军事领袖,即使古扎自己不能上台,选举其他人来领导,也能给各部几年修生养息的机会。
一骑哨骑远远而来,跑到古扎跟前,禀报道:“前边有一个库曼人的小部落,今晚是不是在哪里歇息”,古扎看看身边护卫的骑兵,想想大家在风雪中奔波的辛苦,于是点头道:“今晚就在此休息,把哨骑放出去,不要放松警惕”。
库曼小部落的贵人把古扎一行迎进屋内,燃起火堆,古扎才觉得缓过一口气来,库曼人如流水一般的把肥美的羊肉送上来,古扎用匕首切下羊腿,一口羊腿,一口奶酒,吃得不亦乐乎,全然没注意到库曼贵人怪异的眼神。吃着吃着,古扎觉得腹中急剧绞痛,抬头一看发现库曼贵人避席而走,觉得不对劲,正要开口说话,觉得眼前发黑,向后便倒,剧烈的疼痛让他挣扎了几下,最后缩成一团没了气息,口角流出黑血。
库曼贵人来到帐外,发出暗号,附近的库曼人突然暴起,对毫无准备的保加尔士兵痛下毒手,一时间杀声四起,滚烫的鲜血溅到积雪上,染成一片瑰丽的红色。营中没有心理准备的保加尔人终究还是没有逃脱全军覆没的结局。库曼贵人得意洋洋,却没有发现,营外雪地里趴着几个保加尔骑兵,这是古扎事先派出的哨骑,哨骑们眼睁睁的看着库曼人杀光了自己的同胞,然后砍下了古扎的人头,装到一个木匣中,派出一队骑兵护送着木匣,似乎要送给谁。保加尔骑兵商量了一下,由几个人跟着这队骑兵,其他人逃回保加尔部落,召集起军队去抢回人头。风雪呼啸的声音掩盖了保加尔人被杀的惨叫,但是也掩护了保加尔哨骑的逃离,很快,漫天大雪就消除了雪原上的痕迹,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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