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衣裹身,清寒凌厉,每走动一步,都犹如冰针刺骨,藏无所藏,避无处避,又时有好奇者目光逡巡打量,离落雪只能加快步伐、以避忌尴尬。(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百度搜索暖色小说网
偏偏天不从人愿,行至半路,撞上带队而来的林少卿,远远的看见她狼狈的模样,禁不住勒住马缰,高踞马背俯视过来,言语中满是戏谑:怎么!张家已到了无米为炊、靠我们公主殿下亲自下水摸鱼来维持生计的地步?
离落雪被别人瞧见这副模样还有些尴尬,可在林少卿面前,她反而坦然自若,丝毫不为他上下打量的目光所动,悠然的抖了抖衣袖上的积水,水珠飞溅,惊了林少卿的马也毫不自知,淡然含笑道:侯爷多虑了,张武虽没什么大的能耐,要养活我这个粗茶淡饭也能下咽的妻子、倒也不成问题!
言语尽,起步就走,全然不去看林少卿已经铁青的脸色,她当真是“甘做贱民妇!”,如此,无异于给了他狠狠一耳光,他的脸上怎会好看。
孟平本以为他会发怒,可谁知转眼间他却取下了自己的披风,抬手朝离落雪掷去,面对离落雪惊疑的表情,他鄙言道:裹着吧,虽然你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多少给你可怜的丈夫留点颜面也好!
离落雪勾出一丝冷笑,仔细审视着手中披风道:侯爷的施舍,民妇本该欣然领受,只是。。。如你说所,民妇言行颇受众人关注,本来落魄惯了,冷不丁的裹上这么华贵的披风,会吓坏他们的!为了给丈夫留点颜面,更不该带着陌生男人的衣物回去,侯爷应该会体谅的吧!
话说完,披风回掷给林少卿,转身而去,孟平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开始突突打鼓,林少卿从来不让女人碰他的战袍,尤其是即将上战场之时,就破例了这么一回,却被离落雪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他的心情可想而知,看来接下来会有不少人受苦了。
可林少卿却好似并未受到影响一般,盯着手中的披风看了半晌,嘴角竟浮出一丝笑意,喃喃自语:离落雪,你终于不再装了,本侯真是很期待呢!
文渊先圣皇帝以一个诸侯封地起家,经几代人努力,才从主国脱体而出,自成一国,又经几代累积,到了离傲天手里,外有战将征伐,内有贤臣辅政,加之他英明睿智,懂得驾驭群臣、钳制均衡各方势力,使得朝局稳定、国力日盛。更难得的是,他对外的主张向来是先礼后兵,强国征伐之,弱国救助之,使边境各国或慑于其威势、或感于其恩德,无不主动休兵交好,文渊国繁盛一时,威震天下。
然而,盛极而衰是每个国家难逃的宿命,文渊国亦不例外,自离傲天去世之后,文臣谋私,武将夺权,上下官绅骄奢挥霍成风,内耗日盛一日,短短五年时间,文渊内部已是千疮百孔。这样的局势必然导致边境不稳,曾附从文渊的某些边境小国就动了心思,连兵来犯、试图分而食之。
边境战报传来时,身处高位的众人首先思及的不是国家危亡,而是如何借此提升自己、打击对手,沈世杰率先推荐了李肃的大女婿、威盛将军孙长福挂帅出征,李嫣在幕后操纵幼帝,力促沈世杰成事,筹谋着只要孙长福多打几个胜仗,她就可以借机指派更多的兵力给他,以此逐步收取其它两方所持兵权。
偏偏她和沈世杰一样识人不明,又不能知己知彼,孙长福能混到个将军之位也确实有些能耐,然而此人有将才无帅才,嫉贤妒能、御军无方,很是以自我为中心,听不进去谏言,胜了一小仗就沾沾自喜,不止在军中大肆庆祝,还纵容属下强抢民女纵乐,激起不少民怨;后又无度挥霍,将可以用三月的钱粮半月内耗光。
如此一来,他就不得不催促朝廷拨付钱粮,这事的权柄就捏在了左右丞相手里,对于左相林文信,他自然是希望孙长福战败,那样林少卿就能按原计划接帅印夺兵权,右相冯国良在此事的态度却有些暧昧,李嫣收取兵权非他所愿,但林少卿接掌帅印也未必是他乐见的,而三分之一兵权他实实在在握于手中的只有一半,朝廷的三分局势他之所以独掌一分,其实是因为六部之中,他控了户礼工三部,这等于掌控了朝廷的经济命脉,弥补那缺失的一半兵权绰绰有余。
此次争夺兵权之战中,他一直处于弱势,而成为另两方拉拢的对象,偏偏此人老谋深算,城府极深,对朝廷纷争从不轻易涉入,也不轻易表态,令人可怕的是,这么几年过去,谁都未取得决定性的胜利,而他也从未被踢出三分局势之外。而这一次,他却一反常态拖延给付孙长福的钱粮,变相的站在了林文信这边,孙长福粮草不济,又立功心切,开始纵兵抢劫驻地附近的州县,激起了民怨,百姓纷纷想法抵制。
抢劫渐失成效,朝廷又屡屡拖延给付,敌国的军队步步紧逼,而自己手下的兵将又来自各方阵营,非他所能轻易调度掌控,小胜之后就屡战屡败,最终不得不上疏自陈罪责、交出帅印。有孙长福之败,沈世杰再要推举何人,李嫣想要支持也难了,而林少卿掌印出征之事也就此成为定局。
朝廷局势跌宕变换,几起几落,离落雪却闲的在家耕地养草,此草俗名卷柏、又名还魂草,所处之地水源枯竭时,会自行脱根离地、卷缩成拳,随风移走,到了水泽丰富之地,又会落地生根,恢复繁荣。
张武送给她带有卷柏纹样的玉簪后,又专门去为她寻找了这种子,在院子里开辟出一片空地让她种植,如今,卷柏已经青翠娇嫩,绿意铺陈。离落雪自一月前从魂秋渡回来之后,就未再外出,每日除了整理菜园、修剪篱上藤蔓之外,就是替卷柏浇水除草,这样的日子过得很称心如意。
“她最近的日子过得可不舒坦,你们说呢?”她一边替卷柏浇水,一边与它们细语交谈,从张武近日的闲谈之中,她已经能清晰了解朝里的情况。
选妃一事经万忠联合几个受影响官员暗地里一折腾,不得不提交众臣公议,礼部尚书一句‘天子年幼就择定众多妃嫔,于理不合!’得到半数以上朝臣附议,最终被迫将选妃改为立后,李嫣却对后位人选难下决断,礼部提议的几个人选都未获她同意,此事最终被搁置。
紧接着又出了孙长福一事,孙长福战败,不止丢了帅印,还被追究战事失利、纵下扰民之罪,被李嫣极力保下性命,免了他的将军之职,罚在林少卿手下戴罪立功。她本意是想借给林少卿设置障碍来扳回一城,可惜她太不了解林少卿用兵御人的手段魄力,只怕此举不止达不到她的目的,此人的性命也难保了。
“请问有人么?”问话的声音清润似流水、溶溶如华月,让人听之如暖流拂过心尖,柔柔痒痒的,可语音之下绵延的气息却有干练果决之气,刚柔相济之下,这声音就有了慑动人心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