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从门外响起,在钟馗和叶晋渊皆惊讶之际,有一黑衣男人忽然出现在了屋里。
他撩起衣袍缓缓坐下,就当没看见其他两人似的,打开折扇,若无其事的看着上面绘的墨色山水图。
钟馗是率先反应过来的,膝盖一弯刚要下跪,就见黑衣男人折扇一抬,他的动作就僵在原地。
“少主……”
流离没做声,瞥了眼墙角的几盏灯,微微勾起了嘴角。“白叔和黑叔打小就非常疼爱丫头,所以对于他们的决定,我早就预料的到。崔叔倒是明是非,无奈唯一的弱点正好撞上别人的优点,会逆转也无可厚非。孟婆人老了,随大流没主见也罢了。倒是你,钟叔,虽然也想过到最后你会跟他们一样,但是我可没料到你会这么快就亮了灯,而且还打算要送他走?”
话语余音未消,钟馗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他站直身子不言语,沉默片刻后,低头道:“是属下斗胆犯上了,请少主责罚。”
流离晃了晃扇子,慵懒道:“这事儿先放一边。近来地府热闹的很,好多小鬼都赶着投胎去过节。丫头这几日被我困在床上估计要憋出病了,你去解开束魂印,带她去孟婆那里帮帮忙吧。”
钟馗一怔,悻悻然瞥了一眼对面的叶少爷后,没敢多言,弯了弯腰,恭敬的退了出去。
他刚一走,就见流离把扇子一合,然后慢悠悠的打开一道。随着他这一动作,墙角亮着的六盏灯,忽然就熄灭了一盏。随着那灯一灭,叶晋渊陡然一阵恍惚。他下意识的捂住头闭了闭眼,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过程中,流离始终没抬头,一直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手中的折扇。他嘴角噙着笑,手一拨动,又打开了一道褶,然后墙角的油灯瞬间又熄灭了一盏。
叶晋渊好不容易定下心神,这会儿又是一阵恍惚。不过这一下他算是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他刚刚苏醒那会儿,只有一缕魂魄在体,意识才会那么茫然。后来随着一盏盏油灯点亮,他的魂魄一个接一个回魂,这才稍加好转。所以怪不得好多明明一想就透的事儿,他到现在才理出头绪。
然而此刻,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似乎是个颇为厉害的角色。他只是随意拨动着手中的折扇,就能让那些一个个亮着的油灯都尽数熄灭。尽管看着年纪轻轻,与之差不了多少,却让叶晋渊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可是,某人似乎对他视而不见,随手又打开了一道褶。这一下,叶晋渊没站稳,一个踉跄就跌坐在了床边。至此,流离嘴角笑容更甚,手一合拢,收了折扇,随之墙角刚刚熄灭的两盏灯又一下亮了起来。
“怎样?好玩么?”
终于,流离抬起头瞥了眼叶晋渊,见他脸色煞白的模样,他倒是显得特别开心。
叶晋渊深吸一口气呼出,扯了扯嘴角回望道:“一般而已。”
“呵~嘴巴倒是挺硬。”
流离手指轻扣桌面,闲闲道:“刚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最直接的告诉你,你是生是死,只在我一念之间,之前你见过的那些人,通通可以不算数。”
叶晋渊轻嗤一声,点了点头。“嗯,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也想最直接的告诉你,无论我是生是死,我都不会离开阿恋。所以不管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通通都是徒劳。”
流离眉梢一挑,拍了拍手以示赞扬。“很好,很有骨气。这么看来,那丫头倒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看男人的眼光还算说得过去。”
似是自言自语,流离说完这话后就站起了身,冲叶少爷挥了挥折扇。
“这几日都把你关在这里,很多事儿你不亲眼见着,可能都无法相信。走吧,我现在就带你出去看看。”
看一看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到底是染了多少鲜血才能开的那般耀眼夺目。看一看奈河桥下的忘川河里,到底是磨尽了多少生死不渝的痴情人。看一看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怎样特殊的存在,看一看你的渺小,看一看你的无能,看一看你们之间到底隔着几座奈何几条忘川?
然后,若是醒悟,就乖乖回去。若是执迷不悟,就如你所愿,化作黄泉路上的一颗石子,永远陪着心中的她吧。
流离打开房门,客气的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叶晋渊紧随其后,自打苏醒的那一日起,总算是出了这间屋子。
世人的想象有限,单从描述上去想,十八层地狱,尽是野鬼游荡的地方,实在不可能往好景去想。可叶晋渊一走出这屋,就被不远处大片的鲜红所眩。
那是一簇簇开的茂盛的彼岸花,鲜艳夺目,煞是惹眼。流离尽地主之谊,介绍道:“地府阴气重,那是唯一能在地府盛开的花朵。阿恋小时候就喜欢在里面打滚玩,弄的一身狼狈然后被我拎着站墙角反省。”
“那是生死门,死门进,生门出,没有回头路可走。阿恋最喜欢在这两扇门之间玩捉迷藏,地府众鬼差没有一人能玩的过她。当然,我是例外。”
流离带着叶晋渊步上黄泉路,足交点了点脚下的石子,又道:“见过柳飞絮吧?她的一魂一魄就被锁在这些石子中的某一颗中。阿恋不知有没有跟你说过,关于她和苏莫邪的故事,痴情,其实是最愚蠢的感情表达方式。她若是释怀看开,哪用的着去受九世轮回之苦。自己不落好倒也罢了,还害得深爱之人跟着一并痛苦。”
“你想说什么?”
叶晋渊一路沉默,此刻终于开口出声。他当然不会认为流离是什么大善人,带着他出来逛一圈然后把阿恋交给他带走。
流离不言语,停下脚步微微抬手一指。叶晋渊顺势望去,就见河对面石碑处,排着长长的队伍。有一老者在舀汤,一年轻姑娘一手插腰一手踩在凳子上大声吆喝。
“婆婆浓汤,童叟无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天上地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新年大甩卖,喝一碗送一碗,赶紧来尝一尝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