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不知道走了多久?
也不知道走了多长路?
更不清楚有没有回到原点?
陆良虽然心里焦躁,却一直稳稳的背着身后的虚无。
这是陆良第一次接触意识里的世界,原来意识里没有风没有景更没有人,像是掉入雪山之中,雪山与天空连城一体,眼睛所到之处除了白还是白。
虚无之前说过,她被困极寒之地时也曾困在自己的意识之中,就算没有三千年,也有千年之久了。
然而就这么一会功夫陆良已经有了烦躁,而虚无在这种生不生死不死状态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难怪她之前说困出了心魔,又闲的无聊抽掉身体戾气,她说的时候轻描淡写,可承受的却比任何人痛苦百倍不止。
“虚无,你当年被困在自己意识里也是这样的吗?”
当陆良问虚无时,她正盯着陆良的脖子发呆……
陆良脖子后有一块很小却很显的疤痕,那小点一样的疤痕像是动物的獠牙,虚无能想象出这颗牙当时是怎么用劲全力咬了下去,然后咬破他的皮肤,血液顺着他的脖子流下,鲜红新鲜的血液足够刺激那些长有獠牙的动物,让獠牙更加兴奋的继续深咬下去。
虚无能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昆仑的脖子后也有一个这样的疤。
虚无记得自己刚化成人形就被金玉其表的山圣敲飞了一颗牙,以至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想着怎么样报这一牙之仇,怎奈她虽为戾气所化,却从来不能伤山圣分毫,这让她很挫败,动不动就对昆仑眦出一颗毫无威慑力的獠牙。
昆仑贵为山圣,逗她更像招猫逗狗,动不动就撩的她上火,然后等她像小豹子般冲过来时,昆仑随随便便的用手一挥,便能轻而易举的让她趴下。
那天也是,万兽敬仰的山圣突然手欠似的捏了捏虚无的脸,把她的脸腮子捏出了一颗肉丸子,嘴也闲不住的招逗:“嗯不错,再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吃肉了。”
可想而知,虚无当时就炸了起来,小拳头还没来的及伸过去就被昆仑提起来抗在肩头,哈哈大笑:“想要赢我,等再长高点。”
趴在昆仑肩头的虚无挣扎未果,一怒之下咬上他的脖子死死不松口,很快,山圣金贵的脖子就此被咬出一个洞,鲜血流了出来。
“嘶…”昆仑反手向后,准确无误的捏住她脖子,一把将她提了过来:“属狗的,逮什么咬什么。”
也自那之后昆仑的脖子后就留了疤,可他从未刻意消掉它,后来虚无问起,他笑道:“让你记得你当初有多混账。”
虚无无语,也不知道谁混账。
“虚无?”
陆良见她半条没应一声,试探的喊了一声。
虚无瞬间被他喊回了魂,闭了闭眼,淡淡的回了一句:“嗯,什么?”
敢情她还没听到。
陆良又重复了一遍:“你当年被困的意识也是这样的?”
虚无:“嗯,意识本就是一张白纸,只有你想什么,需要什么才会出现画面,可是能把别人弄进自己的意识里,我不是很清楚……对了,你脖子后的疤是怎么来的?”
陆良愣了一下,怎么这人说到一半就突然转移话题,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脖子后有疤,反倒是疑惑的问了一句:“我脖子后有疤吗?”
得叻,他自己还不知道。
敢情女娲捏他的时候还故意捏了一个疤在脖子后,什么癖好。
虚无挑了挑嘴角,大拇指按在那块疤上,她手指微凉,没怎么用力,像怕弄疼那块不知从何而来的小疤。
陆良没说话,也没问她缘由,只是下一秒他就感觉一股刺痛传来,反应过来时,虚无已经俯身咬了上去,虚无其实是有一颗獠牙的,只是平时那颗牙被她老老实实的收着,而这次却毫无余地的咬了下去,
陆良依旧没出声,直觉这块疤肯定让她想起了什么,刺痛感越来越显,他感觉到脖子后有液体流下,肯定是咬破了,鲜血顺着陆良脖子缓缓流下。
这个时候,虚无突然松了口,然后她伸出舌头顺着鲜血流下的痕迹一路tian了下去……惊的陆良差点把她摔下去。
“哈哈…”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串笑声,声音的主人应该是个很爽朗的人,说话更是跳脱:“女娲,你输了,我早就说过那小火焰可以化形,虽说是小了点,可是很有活力嘛,以后我应该不用如此无聊了。”
那个声音一出来,虚无就从陆良的背上跳了下来,她拧着眉盯着前方,不知道想什么。
“唉……”
随着一声叹息,他们眼前渐渐有了实质性的景物——先是白桦林,再是女娲,女娲对面站着面容极为英俊的山圣昆仑,还有趴在昆仑背上睡着的小虚无。
她看起来睡的很死,昆仑那么大声音也没把她吵醒,刚成形不久的小虚无对周身的危险特别敏锐,那时候她应该还没和昆仑有这么好的关系,所以即便虚无看起来睡的很死,那也只是看起来而已,谁知道有没有人故意对她做过什么。
昆仑见女娲叹气,脸上的表情比她还愁苦:“好啦好啦,别整天端着个晚节不保的脸,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变成和神农那糟老头一个样子,满脸皱子更是嫁不出去了。”
对于昆仑的胡说八道女娲颇是糟心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把目光放到了他背上的虚无身上:“她本该待在昆仑山下吸收天地正气,如今因为吸噬太多戾气化出人形而坏了天道,无魂无魄,正邪不定,要是不小心被非人种下恶,那便是万物生灵的末日…昆仑,天下苍生我们都有责任。”
“我知道。”昆仑说:“所以我才来找神农,问问他可有办法让这小东西生出三魂七魄,到时候只要抽出她戾气消散就行了,只是现在我担心如果这样抽出她戾气,这小东西会不会元神散尽。”
“咳…老远就听见你们在这说话,昆仑你是要给谁生三魂七魄呢?”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背着箩筐老头走了过来,那箩筐里也不知道放了多少药草,沉的这老头的背就没有直过,他穿了一身全是补丁的布衣,裤腿卷的一只长一只短,脚上的鞋也狮子大张了口。
昆仑一见他这个造型忍不住牙疼起来:“女娲你看,这老东西邋里邋遢,搞得就他一人像个艰苦朴素甚得众心的圣人似的。”
神农没接他的话,目光放在了他背上的小人身上:“你从哪里拐来的小人?连三魂七魄都没有。”
“嗯,是个很暴躁的小鬼。”昆仑手向后一捞,原本趴在他背上的虚无就这么轻飘飘的被他捞过来抱在手上:“神农,你来猜猜,这小鬼从何而来?”
神农瞥了一眼:“石头里蹦出来的。”他这么说着人却走了过去看了看:“怎么还睡着?”
昆仑:“太闹腾了,我把她弄晕了。”
女娲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神农仿佛没听到他的胡说八道,两指搭在虚无手腕上探了探…
没一会儿,神农的神色变了好几遍,有惊讶,有不可思议,还有一点糟心,待他收回手后凉凉的看了昆仑一眼:“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么浓的戾气?无魂无魄,我怎么还感觉到一股不知名的力量?”
昆仑:“这小东西本来是我昆仑山的吉祥物,谁知道觊觎她的妖魔鬼怪太多,最终就成这样了……神农你有没有办法让我的吉祥物可爱一点,最好不要那么凶残。”
“不能。”神农没好气的说:“她这戾气多的足够让我这个老头子立刻西游,你想我把这些戾气弄出来往哪放?不过她到底是怎么承受住……不是,她不会是你昆仑山下的那团小火焰吧?”
现在才反应过来,昆仑嫌弃的看他一眼:“不然我跑白桦林来做什么,坐在昆仑山巅看景多妙。”
求人帮忙还在不停耍贫嘴,神农想:你还不如回去看景。
昆仑贵为山圣,背负着守护昆仑山每个生命的使命,虽说这团火焰从盘古开天辟地就存在,可她既然在昆仑山下,就必须受到昆仑庇护。
起初,大家都对那团不灭之火非常感兴趣,女娲说,它肯定着昆仑山脉,它灭,山亡。
神农不同意,他觉得这团火焰是盘古传承,更像盘古留在世间的唯一证据。
那时,众神全都兴致勃勃的讨论过这团火焰,都想知道她不灭缘由。唯独山圣,像是自家宝贝被众神觊夺似的,把他们一个个赶了回去。
后来,山圣个人与女娲打了赌,他说等时机成熟,这玩意将来肯定会化形。
只是他没有想到,它会在吸噬那么多戾气后化出人形,更没想到是以一个孩子的形态,它满身戾气,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昆仑太过于自信,他深知昆仑山中的妖兽并不能把这团火焰怎么样,哪怕那些妖兽自己吃了亏找上他,他也是随意打发了,殊不知这刚好变成了契机,等到他发现了不对,让那小东西也已经成了形。
第一次看到这小东西的眼神,昆仑就知道,如果不把她带在身边,那不详之地大恶之人的头衔就要被坐实。
这是他种下的恶因,就必须要承担果。
还好昆仑心胸开阔,凭借自己一身本事不仅轻轻巧巧的压制她,还顺带着撩闲招逗,一路游山玩水的走到白桦林,去找老神农想想办法,能否将虚无的戾气散去,再帮她生出三魂七魄,以免将来这些戾气将她拉入万劫不复,还被众妖兽惦记着。
可最终神农也没办法,那些戾气好像十分喜欢虚无这具身体,集体在她体内安营扎寨,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神农试过很多办法,每尝试一次,虚无不耐的表情就更重一分,再折腾下去,怕是真要把神农生吞活剥。
到最后神农每次看到她也头疼。
神农知道自己是无能为力的,他找到昆仑,提议他可以收集上古神兽的残魂,说不定神兽的魂魄可以压制妖兽戾气,这样魂魄也有了,戾气也散了。
简直是一举二得的办法。
昆仑听后没发表任何意见,那天他带着虚无离开白桦林,什么也不说,只说带着她游历山河,拜访故人。
实则他需要拜访的古人,都是想去要人家魂魄,别人欢迎他才怪。
可这些,当时的虚无一无所知。
这些画面让虚无的眉越拧越紧,它不知道这些过往究竟是谁的意识,是不是有人故意给他们看的……
如果前者会好一点,可后者,那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她并不知道。
未知总会让人加深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