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卡罗琳,很遗憾地通知你,你目前正处于隔离监视的阶段,外界无法给你任何帮助。我劝你不要有奇迹会发生的念头,就算有军队来冲击这里,他们会连同伴的尸体都不敢带走就仓皇逃亡。”卡罗琳自信地说,“你有五分钟的时间,来让你解释在进入海底隧道之后直到现在,你所知道的一切。我的助手会对你的供词做出评估,以此来决定接下来对你的判别。”
卡罗琳看了一眼手表,然后盯着顾城毅的眼睛:“现在可以开始了。如果你什么都不说的话,会被当作间谍被ZMA给‘处理’掉,请不要轻视‘处理’这个中性词的威力。”
一个刚从昏睡中醒来的人,他的意志往往是薄弱的,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编织一张难以识破的谎言网,如果强行说谎很容易造成前后逻辑上的硬伤,经验丰富的卡罗琳深知这一点。
面对眼前的这位栗发女子强势的问询,顾城毅心里感到很紧张,因为对方是ZMA的成员,而且可能是专门负责审讯的那一种,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招架得住。
ZMA的定位是维护泛亚安全的官方力量,这是一个人尽皆知又很神秘的组织,它最早由一个被神化的人亲自建立起来,代表着安全局的真正力量,但是现在明显变了味。
略微思考了一下,顾城毅平静地说:“我能知道ZMA能否代表普通公民的利益?ZMA能不能为了那些受到不公待遇的公民发出自己的声音、贡献出自己的力量?现在躺在你面前的是一起灾难的幸存者,这场灾难可能是近三十年来最严重的人为事故,我记得你们ZMA的人在加入前都要立誓做人民手中的利刃,在这件事里,ZMA能否为那些遇难的人争取一个公道?”
面对一连串看似询问其实是逼宫的问题,卡罗琳神色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微笑着回道:“这还轮不到你来操心,我们安全局自有主张。”
顾城毅的心一沉,他最怕的就是ZMA刻意对社会掩盖了海底隧道发生灾难的事实。这么一来,出事的这一批的人就算活过了海怪的巨口,也决计会被ZMA隐瞒掉生存的现状,然后不明不白地死去,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那么现在自己装失忆是不是已经晚了?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既然已经被控制了,那么发生在海底隧道的事情他们一定已经知道地七七八八了。唯一称得上秘密的事情,就是自己跳下去救谢雨绯之后被沧龙拖进深海以后的情况了,所以在那之前的状况还是可以交代的。
顾城毅简要地说了一海底隧道里所发生的事,一旁的白衣助手不时地记录着重点,顾城毅偷偷地瞄向卡罗琳,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对方的力立场。让他失望的是,卡罗琳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叙述完以后,顾城毅谨慎地问卡罗琳:“能不能告诉我,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还活着么?她叫谢雨绯,我现在就要知道!”
卡罗琳双手环抱,傲慢地审视着顾城毅:“首先恭喜你,她还健康地活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救援行动是成功的。”
顾城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倒在了床上,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这算是在一连串的灾难过后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那个黑衣男子长着爬行动物一样的竖瞳?你有留意过他的手掌么?”卡罗琳问道。
“是的,金色的竖瞳,他戴着黑色手套,所以我没能看清楚他的手掌,他跳入海中后并不是蛙泳,而是类似于蜥蜴一样泳姿,并且是往深水区游的。”顾城毅补充说。
卡罗琳给吴琼手使了一个眼色,吴琼会意后在数控板上写着:“疑似为27%以上程度的基因改造人。”
这时候顾城毅目光悄悄地瞄过自己的左手,他发现银色的荆棘戒不见了!这顿时在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荆棘戒指是超古代的遗迹中Noah交托给自己的力量之源,这一枚承托着星空之力戒指,让自己看到了失踪多年的父亲顾澎汐,又帮助自己从沧龙的口中脱险,它的突然消失是顾城毅无法接受的!
顾城毅猜测荆棘戒指很可能是被ZMA给收缴了,它看起来很像银质的,本身的价值并不高,银质的戒指又能值几个钱?现在自己的身份特殊,如果表现得对那一枚戒指过分地在意,反而会引起嗅觉敏锐的人的注意,这绝不是正确的做法!
必须要想办法拿回来!顾城毅在心里暗暗发誓。
顾城毅的面部不由地抽搐了一下,卡罗琳看到了顾城毅脸上最细微的变化,并眯起了眼睛。
“我可以和我的家人联系么?我想我母亲现在一定迫切想要知道我的消息。”顾城毅诚恳地说。
“请你弄清楚现在的身份。那是不可能的。”卡罗琳没有掩饰没有解释很直白地拒绝了顾城毅的请求。
“我把我所知道的东西全部告诉你了,请问我什么时候能恢复自由?我一直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可以享受到英雄的待遇,可是现在你们让我觉得,我像是一个正在被羁押的犯罪分子,不是么?”顾城毅皱着眉头说。
“有关于你身份的界定,自然会有专人来负责的。这次的问话先到这里,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因为我随时都有可能过来。”卡罗琳临走前留下一个神秘的笑容,这让顾城毅很不安。她不说该怎么处理自己,也只字不提该对这次事故的态度,看来自己的命运依旧是被人家拿捏在手里的。
卡罗琳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白衣女助手和顾城毅了,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最后还是由顾城毅打破了僵局:“能给我一杯温水吗?”
女助手吴琼熟练地倒了一杯水递给顾城毅,顾城毅边喝边问道:“我相信安全局是站在正义的这一方的,对吗?”
吴琼并没有作答。
顾城毅握着水杯,盯着吴琼的眼睛面色沉重地说:“我看到明明有机会逃出去的游客,被人为下放的闸门活活截成两段;我看到有人为了保命,组织邪恶的仪式让活人作为诱饵;我看到海底隧道的安保力量在不明力量的袭击下不堪一击;我还看到,”
顾城毅说道这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我还看到本该承担责任,做出行动,并给公众一个交代的安全局在这件事情上遮遮掩掩的。你们,到底想隐瞒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顾城毅的眼睛锐利起来。
女助手沉默。顾城毅继续说:“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泛亚,从以前的中国,变成了现在的泛亚,领土面积大了这么多,我们承担未知风险的能力和勇气都变得更强了,社论上一片赞美之声,我也相信这些赞美是真的。然而我错了,一个不能让有过之人承担责任,不敢让有功之人享受荣誉的泛亚,有什么未来可谈?
顾城毅道:“说到底这还是一个软骨头的泛亚,这个泛亚没有脊梁,它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向公众隐瞒,这样的泛亚,你说它有什么未来可谈?总是要我们民众去捍卫它的尊严,很多时候它却连我们最基本尊严都给与不了,还谈什么爱它!我想要那些该为这次事件负责的人站在公众的面前,让公众来评判,让法律来衡量,将这次事件的凶手公布,让人们对这种生物有着警惕之心,难道这就这么难吗?”
“公开?你以为这种事情公开对社会有好处对吗?”吴琼不屑地撇了撇嘴,“在这个世界,无知者才是幸福的,而像你这样的,余生都会被当时的恐惧感所支配。”
“所以我们就是笼子里的动物,而你们ZMA光荣地承担饲养员的角色,我们一生都在笼子里驯服于你们的鞭子?”顾城毅反驳道,“有力量不代表就有相对应天然权力。”
吴琼回应道:“你的观点太激进了,有能力的才能承担更多,而没能力的人知道这些东西,他们只会无休止地焦虑、恐惧、惊惶、咒骂,譬如你,我说得可对?”
顾城毅沉默。
吴琼继续说:“关于知情权,我举个例子,你爸你妈都知道你是抱/养来的,不是亲生的,但是你不知道。假如在你成年的时候他们向你坦白了,这时候你会感到不可思议,然后感觉自己被骗了那么多年,继而狂躁起来,接着认为你父母都面目可憎起来。你会憎恶他们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永远隐瞒下去,为什么要让自己知道,为什么要让你平静的生活掀起巨浪。对吗?这个时候你要的知情权又给了你什么呢?无非是一团糟罢了。”
“狡辩。”顾城毅低沉地说,“你在狡辩。”
吴琼平静地说:“你有很深的英雄情结,你总是以为现实就该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大家弄一场声势浩大的发布会,首先是沉痛追悼。继而你这个无畏的英雄形象被灾难气氛给衬托的无比高大,你的个人社交网络会在三天之内成为泛亚最热门的那一个,你可以到处做演讲,开发布会,出书立传,带着墨镜口罩去超市买酸奶,短期内享受人们崇敬的目光,对吗?可是这对整个社会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你满足的只是个人的荣耀,你只想着你自己的功成名就,我说的可对?”
顾城毅沉默良久,然后瞪着吴琼的眼睛,冷笑着说:“你的言辞很有技巧,但是唯独疏漏了一点。”
吴琼耸耸肩:“愿闻其详。”
“如你所言,我是英雄的话,ZMA在这一起事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救世主?还是刽子手?众所周知ZMA有华伦海底隧道的股份,ZMA还提供了隧道的材料。我甚至可以推测说就是ZMA的高层下令放弃那些可怜的游客的。那头怪物能吃掉的人总归是有限的,最多十个左右,但是因为ZMA那接近谋杀的行为里,至少十倍于这个数字的人会死去,我说的对吗?”顾城毅问道。
吴琼地站在原地,没有回答。
“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全局已经可以代表泛亚的意志了?就好像一双手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识,紧紧扼住脖子,对大脑说如果你不听我的,那么我就掐死你。你不觉得这很荒谬吗?”顾城毅喝骂道。
吴琼看着顾城毅的眼睛:“确实有人死去,但是那又如何,他们的死是值得的,你可以想象让这些人不经处理地回归社会,那么对我们的泛亚有多么大的恶劣影响。须知此事过后,他们的故事,一个个都有着核弹的威力,能够摧毁脆弱的人心。”
顾城毅轻笑着:“这就是所谓的国家利益?还是单单指你们ZMA的利益?我记得ZMA的宗旨是成为人民手中的利剑,去维护和平和安定,现在看来这把剑的剑柄被极少数人所掌握着,它来源于人民却并不属于人民。泛亚的国家理念不是这样的,它是自强,它的忍耐,它是复兴,它是不屈不饶地前进......”
“醒醒吧,你以为你受到了了很大的委屈?真是可笑,如果你说你是笼子里被蒙着眼睛的小动物,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是你要清楚,与此同时我们ZMA是站在笼子边的,执剑对外的守护者!没有我们,你们连梦都没得做!”吴琼高声喝道。
顾城毅毫不退让地回道:“执剑守护?你们只是拿着皮鞭冰冷地注视着铁笼里瑟瑟发抖的奴隶吧?我有很强烈的预感,你们看到了升腾的火焰,但是你们没有选择按下警铃,而是在试图用一张锡纸去包住一枚炸弹。你们早晚会被这一枚炸弹给炸死的,无一幸免,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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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一份详细的体检报告被送到了卡罗琳的案头,她利索的撕开了写有顾城毅名字的封条,快速地翻了几页,直到浏览到某一行的时候,她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旷寂的办公区里,她的身影耸立如山。
“原来,如此。他的身体果然有问题。”她的瞳孔收缩,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背后隐隐有翅膀一般的痕迹显现,“所以呢,这件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