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景望着自己昔日的学生,不禁感慨万千。
谋国之道,谋臣之道,弄权之道……这些结合了他自身经验的说法竟被眼前的青年奉为圭臬。
是故,司马景已经知道了自己受邀来此的理由。
略为感慨,略为无奈。
“想来,你已是胸有成竹?”司马景并不气恼,或者说,自己被选作目标反而是对他能力的一种肯定。
“景叔叔,可还记得二十一年前的三月,花满春堤,佳人相送?”司马筑棋提醒道。
“若是以我的私事来要挟,只是下着。”司马景淡然道,“族中之人皆知,那之后,我与她再无牵扯。”
“确实,她入宫为秀女,恰逢九十九世皇帝驾崩,主动请殉。”司马筑棋逐步以言语为楔子,布置桎梏对方的困局,“景叔叔可知她为何请殉?”
“……”司马景默然,只等着司马筑棋将一切挑明。
“她入宫之时已有身孕,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孩子生下。”
“只是笑话。”司马景叹了口气,不禁对司马筑棋荒诞不经的言语感到失望。
原以为他会拿出更为可靠的“把柄”作为筹码,结果……
莫非,是自己高看了他?
“她以自己的生命为交换条件,让家族把那个孩子送出了皇宫,得以安然成长。”司马筑棋看得出司马景对这个故事并不在意,毕竟现在这个故事确实毫无根据,纯粹是司马筑棋的片言。
与谎言无异,与事实相去甚远,然而……
“这便是那个孩子身上带着的信物。”司马筑棋取出了一枚玉坠,而看见此物的瞬间,司马景的眼神立时有了变化。
动摇一闪而逝,司马景表面上仍然是那副淡定的模样。
“看来,景叔叔还没忘记。”司马筑棋愈发自信,“不过,景叔叔确实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呢。”
“以他的安危来要挟?”司马景依旧冷静,归根结底,以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的生死来要挟他,是毫无意义的。
未曾谋面,何来感情?仅凭借血缘?那又怎见这世间血脉相连者刀刃相向?
“非也,而是以景叔叔一门——我司马家族的血脉一支的安危来要挟。”司马筑棋微笑着,坦白了自己的筹码。
闻言,司马景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盯着司马筑棋,良久,却无从开口。
责难的话语毫无意义,因为这内部争斗本就是各尽全力,不择手段。
能者居之,而非善者居之。这是司马家的本质,所以司马家才能长久不衰。
“景叔叔,你就不好奇我如何构陷你这一分家?”
“既然你掌握了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儿子,所用的手段无非就是陷害他,让他犯下重罪,再牵连一族罢了。”司马景并不好奇,是因为这般手段在过去也曾有人使用,“苍龙律法中,恰好会牵连一族的罪名是——劫死囚,恰好今日就有一批济世城的囚犯将要斩首,换言之,你已经开始行动了呢。”
司马筑棋不禁莞尔,和聪明人说话确实省力,根本无需多费工夫解释。
“没错,景叔叔,你的儿子便是原羽林军——横罗,而他今日正准备劫囚。”
“羽林军?”司马景略为奇怪,“我也听说过此人的名字,他跟随皇上六都巡礼,并无出格之举,不像是谋逆之徒,为何要劫囚?”
“景叔叔,何必多问?”司马筑棋顾左右而言他,“你只需回答,这一筹码,你可还吃得住?”
“你又想与我交换什么呢?”司马景没有立刻回答,“视你所求之物,若是太过分了,我不在乎舍身玉碎。”
“景叔叔说笑了。”司马筑棋不敢大意,他知道司马景所言绝非口头上的逞强,“我想要的仅仅是景叔叔你所掌管的都察院而已。”
“掌言而乱政?”
“非也非也,我只是想主持一场深刻的京察,好好整饬官场而已。”司马筑棋无比诚恳地低下头,坦诚说道。
明明他才是那个要挟之人,却表现得无比谦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