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捉弄(1 / 1)

已经入秋了,今儿个与昨日的天气一样,与前日的天气也一样。

在床上躺了这九个月,她现在的身体已经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但还是畏凉。

昨夜里她被十几个梦纠缠着,只反反复复的醒。早上再醒过来时,天光已经大亮,阳光照得她看着亮堂堂的屋子便眼里暖和,但是她觉得右肩冷冷的。

想来,昨夜又着凉了。

在床上平躺了一会儿,右肩不再冷了。她开始坐起来穿衣服。她躺太久了,此刻特别想下床去走走。

在外面廊下守着的一个小丫头听见小姐屋里有声音,便知小姐醒了,于是连忙的推门进来。门还未开时,她已经听见这小丫头的声音:

“小姐,小姐,可要好好的在床上躺着!”

门开处,只见原来是丫头子青黛一脸着急的进来,说:“李太医说了,小姐那病一入秋就更该好好的侍弄,是万万不能大意的。”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轻笑:“我是什么金贵的人儿?只怕我早就该死了罢,这个病虽然原来也不是我的,只可惜我天生就是该大病而死的命,所以冥冥中才到今天这个样儿。”话毕,身上的衣服已经穿好了,她不认识这些面料和款式,实在是太华贵美丽了。

小丫头青黛的年纪虽小,却是这司徒府里的家生奴婢,自幼跟着小姐,是十分的了解她。眼下青黛只见小姐眉目低垂,话不成话,心里却也十分的疑惑,不免暗自思道:“小姐她好像比不得从前了。”

于是青黛连道:“若你还不金贵,那世上还有谁是金贵的人儿呢?你也别多想了,也许冥冥中注定了小姐以后还有更大的福气呢!”

“小姐?小姐?……”闻青黛言,她低声的喃喃不休。

为什么总有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来提醒她,她是一个小姐。如今身在名门,身着华衣,身娇体弱。

“青黛,我是不是变了?”她盯着青黛的眼睛。

“嗯,小姐变得成熟稳重了。”青黛说。实际上心里想的是,你变得整个人都没有生气了。

“那么你更喜欢我现在的样子,还是以前的样子?”

“小姐,大家都更喜欢你以前活泼大方的样子。你现在的样子让大家真的太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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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叫司徒起起,我要强调的是“现在”这两个字。现在真的很好,我住的是除了皇宫以外最大最好的房子,穿的衣服据说是跟皇帝的衣服一样的面料,但款式是千千万万的,比皇帝的衣服多上太多。我吃的也太好了,太好了,这里面的好我说都说不完哪……身体虽然现在还病着,但也比我之前得那病好太多,因为我之前得的是绝症,药很贵,吃完也不过就缓了两三月才死。

我很清晰的记得,我真的死过。我忘不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子孙众多仍然四周无人,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来心痛,那时,连把眼皮睁开的力气我都没有了。我浑浑噩噩的死去,什么都忘了,但是我在昏沉里看见了小时候那一幕:有一天早上娘来叫我起床,说她煮了好东西。

我就这样死了。

死的时候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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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司徒府里的家生奴婢青黛,今年十五岁。我的职责是照顾这司徒府里的唯一一个小姐,司徒起起。在我才开始跟着小姐那一年,我才五岁,小姐待我真的太好了,以至于我不知天高地厚,那年竟然害的小姐旧疾复发,又卧床不起了,直到那天,那天是老爷跟李丞相一起为子女定下的嫁娶日,那是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小姐本该出嫁,嫁与李丞相的嫡子,可是直到了那天,小姐依然卧床不起,无法出嫁。此后十年,由于小姐的身体情况,她一直不能再出嫁。

呵,也别说出嫁了,小姐连正常的生活都不行,几次病危得快死去。

只是小姐没有告诉任何人,谁都不知道这全是怪我,这全是我干的好事。

我……

我家小姐那样善良,那样活泼,那样开朗,那样大方,那样美丽,那样高贵,却都是从前了。现在的小姐好像变了一个人,不仅言谈举止不似从前,连心也不像了。从前的小姐就是天上的明月,清澈亮堂,现在呢,变成了这副模样,宛如槁木死灰一般。

小姐的记性也差了,从前许多许多事啊,她竟然都不记得了。她不再作诗,不再画画,不再练剑……不再真心待我。

十年了,唯一值得宽慰的事情便是自九月前李太医来为小姐诊治后,小姐的身体终于渐渐好了。李太医说,只要挨过今年这个秋冬,小姐的病便可痊愈,以后也不会再反复发作了,让我们万万要经心照料。若是出了一点差错,虽不再致命,但是定会从此落下一辈子的病根,以后的日子就难免这疼那冷的了。

是以,老爷太太和爷们都特意叮嘱下来,让好生服侍着小姐。我常听见太太和人感叹,说李太医的医术真是高明,比起那些俗医来,好多少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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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青黛服侍司徒起起洗漱用饭毕,因想起来李太医的话,便说:“小姐,还是别出去了,仔细外面的风吹了耳朵。”

青黛这一言便提醒了司徒起起,司徒起起的耳朵怕风,尤其是在夜里,总感觉有风进来,很不舒服。

“去拿把剪子来,”司徒起起对青黛说道,“我在床上躺得腰酸背痛,腿也疼极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怎么样都不舒服,你们给我锤了也不大见效,还是得多出去走走,活动活动。也不怕风,用剪子从衣服上剪两段儿布下来,团了塞耳朵里就好了,谁都看不见的。”

“从哪件衣服上剪呢?”青黛说,“小姐最平常的一件衣服也是普通人家一年都挣不来的呀。”

“没事,你看着随便挑一件吧。衣服只是衣服,能穿能用。”司徒起起躺了九个月,很少下床,更是没出过这间屋子,如今身体好了些,又兼今天是个艳阳天,就想出去走走。

不一会儿,青黛拿着剪子和一件衣服回来了。司徒起起看了,问青黛:“这件衣服我好像见你穿过?”青黛道:“这是我的旧衣服了,小姐若不嫌弃,就剪它罢!”司徒起起点点头。没一会儿,青黛便在衣服上挑着剪了十个小段儿,团好两个递给司徒起起,笑着说,“小姐快试试。”司徒起起接过了,将之塞到两个耳朵里面,不大不小刚刚好。青黛见状,便去把剩下的八个小段儿全都搁在了司徒起起腰间的荷包里,又说:“这样出门方便些,耳朵里的掉了也不怕了。”

司徒起起笑了笑,说:“你到底是家生奴婢,就是比青桔这种外来的要细心入微。”

青黛愣了愣,没想到小姐会如此说话,什么“家生的”“外来的”,从前小姐是跟青桔更亲近,但是对自己也很好,小姐从来不把自己当小姐,也不把她们当奴婢。

青黛正在胡思之间,只见太太来了,太太身后还跟着一群人,青桔也在里面。

太太明显是一副盛装打扮的样子,整个人焕发出喜庆的笑意。走上前来拉起司徒起起的手儿,一边摩挲着,一边笑说:“起儿,身体可大好了?”又问青桔,“你们现如今是怎么照顾小姐的?房里怎么就青黛一人,你们这些人都去干什么了?”

青桔走上前来,正不知如何回太太的话,哪料这时司徒起起便忽然只感觉一阵头晕恶心,连忙蹲下了。太太慌了,让人赶紧去叫李太医来。皇帝体恤司徒家,特意拨了李太医前来司徒府住下,专门治疗司徒大将军唯一的女儿司徒起起。

这一住就是九个月呀。

不消一会儿,李太医来了。嬷嬷丫头子们皆是回避,只留下青桔、太太和服侍太太的大丫头执素。司徒起起这时已经被众人扶到了床上,床帘也拉下来了。

李太医匆匆的见过太太后,便去为司徒起起诊脉。青桔将司徒起起的一只手拿出来放好,又盖上一条绣着小鹿的手帕子。

李太医的手隔着手帕子搭上了司徒起起的手腕,他虽然闭着眼睛,但心里却亮堂着,明晃晃的宛如屋外的阳光。

搭了很久很久,太太眼瞅着李太医的眉头越皱越深,不禁十分担心,可是又不敢打扰了李太医诊脉。

屋子里真热,真的入秋了,秋老虎来了。

还是司徒起起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道:“不妨直言,我这病又怎么了。”

李太医连道:“不好直言,不好直言!”

太太的眉头皱得跟李太医一样,道:“那这次还有法子可以医治吗?”

李太医摇摇头,又点点头,随后他看了看这一大一小的两个丫头。

太太会意,让青桔和执素都退下了,并且关好门。

太太眼泪直转,悲伤欲绝,强忍哭音道:“李太医,起儿的病可是再也治不好了?这是为什么,起儿的身体明明已经在好转了啊!”

李太医沉默良久,方起身对太太施了一个礼,道:“小姐之病本已无大碍,只是她如今已有一月身孕了,照料之处当更要小心,不能懈怠大意了。臣知道小姐并未成亲,但是这一胎事关小姐的命,切记切记,胎去,则人也去!”

司徒起起在这一刻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上天总是捉弄她,奇怪的事情在她身上又发生了一件:

一月身孕,什么一月身孕,她都没与人行过房事,这一月身孕是从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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