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地看着那一坨血肉模糊的东西,阻止也晚了,安娜有点恶心地转开了视线,觉得有必要和赛门同学就这个事件好好的谈一谈。
拉着他面对面坐好,由于赛门表现得太过惶恐,还怕吓到他了。安娜咳嗽一声,努力地摆出了班主任谈心的架势,和蔼可亲地问:“赛门啊,为什么非得要这个呢,这个东西……它既不美观也不干净,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赛门低着头不说话,可还是死死捏着断指不放手,大有“你可以打我但我绝不放弃”的架势,这让安娜感到很头痛。一直以来赛门都很温顺,十分听话,安娜说往东绝对不往西。虽然安娜努力鼓励他表达自己的想法,勇于提出异议。可这独立精神爆发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想了半天,再结合一下赛门平时的言行,安娜小心翼翼地问:“难道,你是想得到一个跟我有关系的纪念品吗?”
赛门沉默,良久,才艰难地点了一下头,耳朵都憋红了。
安娜哭笑不得:“只要开口就好了啊,除了我的内衣,要什么都可以给哟。快点把这个丢掉!一直捏着血都沾到衣服上了。再说人家还等着断指再植,你悄悄捡回来不是……那啥嘛。”
赛门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手掌,像是做出了一个多么艰难的决定似的,慢吞吞地松开了手,安娜瞅准那一团该打马赛克的玩意儿掉在地板上后,立刻以念动力直接打飞,弄到一个看不见的角落里了。
“啊!”
赛门还很遗憾地发出了小小的气音,眼巴巴地看着断指消失的角落,好像失恋了。安娜决心一会儿要彻底把这玩意儿毁尸灭迹,连个渣子都不留——这孩子什么毛病,哪怕是喜欢收集女人内裤也比爱不释手的捧着大叔的手指来得好啊。
“乖,等离开这里之后我带你去买好玩的好吃的东西。”
哄小朋友地揉揉他的脑袋,安娜觉得此刻应该以鼓励爱心教育为主,难得赛门开始敞开心扉,虽然这个心扉显得有点奇怪,还是别把他吓得缩回去比较好。
“主人……我……”
“嗯?什么?”
自觉总算是搞定了一桩麻烦事,而且也要离开这里,安娜心情很好,笑眯眯地问。
“……没什么。”
他犹豫了一阵后,还是低下了头,背着双手站起来。安娜心想他大概是想要讨什么东西吧,并不以为意,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后,见亚瑟还没动静,走过去梆梆打门:“好了没有,快点,一个男孩子不要和女人一样磨叽!”
还是觉得很遗憾,难得来到魔法师公会,除了莫名其妙打了一架,还和一群老头互喷口水,居然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如果继续呆下去多多套话,也许会得到一点关于瑟菲娜和诅咒的事情。可是安娜觉得按照目前的发展,还没等问出消息,她就已经被戳穿身份或者在决斗中身亡了——不是每次都能有这么逆天运气的!
反、反正她已经下场打过一次,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暂时可以堵住议论之口。至于不告而别……瑟菲娜是个神秘高贵的大魔导嘛,高人的行事风格怎么能被一般人看透呢。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安娜催促着亚瑟收拾完了东西,确认没有丢下任何可疑的物品,就打算趁着现在正在进第五场考试,偷偷地从后门溜走。要不是因为公会内部有大量符文和法阵限制了绝大多数魔法的使用,其中也包括了她的瞬移,她还真想直接“咻”地跑到千里之外。
有赛门在前面探路,再加上安娜自带的心灵探测系统,他们有惊无险地避开闲杂人等出了后门。门口倒是有守门的,被赛门一下一个敲晕了。
“啧啧啧,看看,看看,保卫系统很不到位嘛。”
从晕倒的两个魔法师身上跨过去,安娜还有心情嘲讽了几句。
“那是因为没人想到会有你这么无聊的人!”亚瑟没好气地说,一脸不高兴地抱着手臂,“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
“……”
安娜还真没想过应该怎么办,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几乎为零。亚瑟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又硬生生地憋了回来。
“你到底是怎么当上大魔导师的,能不能再无能一点。别忘记——”
“知道了知道了,别忘记你的诅咒也有我的一半,你死了我也活不了。烦不烦,小小年纪比更年期老太太还啰嗦,有没有年轻人的勇敢和朝气啊。”
安娜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这家伙每天不把这句话念叨个几十遍都睡不着似的,她都听烦了。
“哼,愚蠢,以为不畏惧死亡就叫做真正的勇气吗?真正的勇者,不管面对怎样的命运都要勇于直视。我肩膀上承担的可是一个国家,一个世界的重任,这样的沉重你根本不懂。”
“是啊是啊,真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殿下你认识一个叫鲁迅的人吗,我觉得你有必要和他好好谈一下人生。”
习惯性地和亚瑟展开了嘴上的对决,他们三个已经离开了公会魔法咒文的番外,安娜伸出手,赛门和亚瑟都很习惯了,一边一个的拉住她的手。
“话说接下来去什么地方,继承了远古英雄之血的殿下啊,请您给我等愚民一些启示吧。”
安娜拿亚瑟开涮。可是他却完全没有体会到其中的恶意,一本正经地回答:“在东方的塞罗西城据说有一位通晓占星术的预言者,不如去问问他的意见。”
“也好,真是典型RPG的发展。”安娜嘀咕了一句,“喂,我可不保证能不能到那个城市,给个具体的坐标怎么样。”
“前面两百里有一个小城,不如先到那里去买一点必备的东西,塞西罗城在安比斯山脉的另一面
,不做点准备没法过去的。”
赛门小声地说。
“好吧,抓紧我的手哦。”
安娜对准了方向,又深吸一口气,心中默默想着要到前面那个依稀能看见一点炊烟的小城去。心念一动,那种瞬移时候特有的眩晕感涌上,按照以往的教训,她知道现在千万不可以分神,否则瞬移就会失败,偏离预定地点不知道十万八千里。然而,她忽然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大力袭来,压迫得她快要窒息,自然就无法集中精神。脚下一空,好像是那种从高空忽然坠落的感觉,安娜尖叫了一声,发现自己摔倒在了冰冷的水里。
“啊呸呸呸,这是怎么回事。”
那水又臭又腥,安娜狼狈地吐着灌进嘴里的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觉得四周一片黑暗,潮湿无比,还透着一种奇怪的腐烂臭气。水深及她的腰部,动一下就哗哗作响,引发了不小的回声。
“喂,亚瑟,你在吗?”
她胡乱地摸索着,低声叫道。可是一只手无声无息地从后面摸过来,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安娜一震,下意识地就想发动意念攻击。这时赛门的声音贴在她的耳朵上低低地响了起来。
“主人,不要出声,不要乱动。这里不太对。”
“嗯?”
听见是他的声音,安娜稍微放松了一点。她拍拍赛门的手背示意自己听到了,努力眨着眼睛想要看清周围,可是这里一点光都没有。安娜试探地用精神力感应了一下四周,不禁一惊。这里竟然有不下二三十个人的精神存在,可为什么她连呼吸的声音都没听到,要知道,瑟菲娜的听觉敏/感到连数米外树叶掉下的声音都能捕捉到。
惶恐间她摸到了一个人的身体,先是猛地吓了一跳,可是那只手立刻反过来握住了她,安娜摸到了手指上那个形状很熟悉的戒指,推断应该是亚瑟。便用手指在他手心划了个问号,对方沉默了一下,用同样的方法在她手心写“圈套,小心”。
“主人,请不要动。”
赛门在她耳边说,随即放开了她,像条蛇一样滑进水里,立刻就消失不见了。安娜很着急,想要弄出点光来照亮这个地方,却又担心这样反而会招致不利。她心乱如麻地想,究竟是怎么了,这是什么地方,刚才那一瞬间的一样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有人做了手脚,趁她瞬移的时候把她弄到奇怪的地方来了吗?
越想越担心,安娜焦急地想要感应到赛门的位置,可是很奇怪,他整个人就像忽然消失了,一点精神波动都捕捉不到。安娜动了一下,想要尝试着摸索,可是立刻就被身边的亚瑟拉住了。他狠狠掐了安娜一把,在她背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写“别动,我们遇到暗杀了”
暗杀?安娜尚未彻底理解这个词语的所代表的含义,耳边就传来一声闷哼,有什么沉重的物体从高处坠下,掉进了水里,溅起了好大的水花。可是激荡的回响还没消失,立刻接二连三的传来了更多坠落的声音,安娜还能听见有金属撞击声,什么东西被撕开,什么东西清脆的断裂,时不时还有无法压抑的惨叫。很快,她就闻到潮湿的空气里血的味道开始蔓延,而且还有带着热气的液体溅到她的脸上。安娜手足僵硬,连脖子都不敢转动。虽然看不见,她却能感到死亡在自己身边徘徊。正因为一片黑暗,光靠听觉和触觉引发的想象才更叫人恐惧。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只是短短的数十秒,周围重新平静下来。安娜再次感应了一下,这一次她什么都感应不到了。
“主人,没事了。”
赛门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背后响起,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赛门,你没事吗?”
安娜焦急地问,伸出双手想要去触摸他。
“嗯,我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错觉,安娜觉得此刻赛门的声音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他在微微地喘息,却似乎并非由于疲倦。在触摸到他的一刹那,安娜感到了铺天盖地的兴奋和狂喜。哪怕赛门的声音和态度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他正处于一种无法压抑的陶醉情绪中。
安娜触电般地缩回了手,犹豫了一下,她找出了戒指里照明用的矿石。
然后,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地狱。
“呕!”
安娜无法控制地干呕出声,闭上眼不敢再看,手里的矿石也因为发抖,“咚”地一声掉进水里,四周再次恢复成了黑暗状态。
“主人,你怎么了,受伤了吗?可、可是,我已经很小心的把他们都杀掉了呀。”
赛门惶恐不安地问。
“……我没事。”
安娜用颤抖的声音回答,其实她很想说“别过来”。
亚瑟忽然笑了起来。
“老师,现在你心情如何啊。看见了自己一手打造的傀儡杰出完美的表演。如果说杀人也是一门艺术的话,他可是当之无愧的艺术家呢。”
安娜一瞬间感到亚瑟从未这么让人火大,这算什么,幸灾乐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