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后和东芝专家在领导餐厅一起吃过饭,他们坐面包车回小蓬莱宾馆了。
我回到空荡荡的财务部。桌子上放着庄部长留的字条:明天下午3:30日本住友银行的银行家来,总经理也会出席会议。希望你跟科技办请两个小时的假来参加。
把白天放在秘书桌子上的文件整理好,分出轻重缓急放进不同颜色的夹子里。把给《美至报》的文章也写好打印了出来,放在部长的桌子上,供她审阅,等都处理好了,也过了十点了。
第二天一大早来到科技楼,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的冲锋陷阵。
日本人工作起来争分夺秒地不浪费一分钟。他们走路很快,我得跟着他们一路小跑。我又没有平底鞋,虽然高跟鞋的跟不是太高太细,可一整天在厂房里面跟着溜,这翻译工作看起来光鲜,真是体力活儿啊。
技术词汇也渐渐用的溜了,我翻译了一个现场问题,池田说我进步飞快,鼓励我慢慢地会很擅长的。
中央领导李铁映来美至集团参观。老总全程陪同。我陪着长岗在空调生产线上指导工作,正好和他们一行权贵迎面走了一个正着。
中午吃饭时庄部长在领导餐厅见到我,跟我说下午的会议我不用参加了。这次来的日本人会说广东话。与上回来考察的田中一行不是一个组的。日本人做事很客观,对于同一个项目,分两批人来考察,回去讨论后再得出结论。
虽然昨晚连夜准备好的金融术语和工厂介绍今天用不上了,有一点遗憾,但也松了一口气,不用面对挑战了,战斗取消,免去了精神紧张,不战而胜。
我也没去长岗那里,一大早长岗已经准了我的假,在外国人面前要言而有信,不要出尔反尔了。回到财务部办公室,同事们都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桌上的文件和信件又已经堆了一堆了。
坐下来,方才觉得秘书工作比穿着高跟鞋在工厂里跑来跑去做翻译轻松多了。每一行都有它的光鲜,做深入了才能了解到它的苦涩。体验不同的工作,才对别人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同情。
拆信的时候看到有一封写着我的名字,顿时精神一振,家书抵万金啊。信封沉甸甸地,里面有两张皮皮的照片,好可爱呵,小娃娃又长大了。
处理完公务,看离下班还有二十几分钟,我给家里写回信,写到皮皮处,眼泪就快要流下来了,正好部长开会回来,路过我的办公桌前跟我说话,我不抬眼皮应付她。她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只有咽下泪水,强忍住伤感,和她搭讪,眼圈红红地。
下班前电话铃响,欧阳妍请我和他们一起去白金汉宫吃饭,明天是星期天,今天是周末,晚上科技处的各部门领导一起请日本专家吃饭。
来到科技大楼,一个客货两用的五十铃停在大门口,我与等在那里的几个科技办的领导坐了上去。车从广珠路口的东大门开出来,从西江北岸的路口转进去,不一会儿就到了。
白金汉宫可是北滘最豪华气派的餐馆了,白色的大楼看起很新,还顶着有一个白色的大圆顶,跟英国的白金汉宫有一拼。一行人进得大门,科技办的大头儿张主任请大家一起吃饭。
上菜前大家坐在一起聊天,科技办的科技男们不相信我有一个两岁的小孩儿。说我最多二十四岁。我把下午收到的两张皮皮的照片顺便拿给他们看。邹科长说我早婚早育,我说24岁生小孩儿,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很普遍,是拿了准生证符合计划生育政策的。
长岗说知道我多大,那天中午吃饭时日本人猜我18岁。
邹科长说我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很幸福,但一定是个不称职的妈妈。我说我很坚强,他们说我私下里不知哭了多少回。是啊,美至集团的白领大部分都是和我一样从其他省来的,离开家人,背井离乡,追求自我实现和美好生活,其中的牺牲和苦涩大家都是身有体会的,不用解释,理解万岁。
科技办的张主任就坐在我身边,提到我去应聘日语翻译的事情,我感谢他对我的鼓励。感谢他介绍我去财务部。我一说感谢,大家拿来白酒,起哄让我给张主任敬酒。
我会喝酒,但平常在外边却是滴酒不沾的。每次别人劝酒,我都婉言谢绝。十几岁时父母的教导铭记在心:“女孩子过年过节在家喝一点酒是可以的,但在外面不要喝,因为喝酒容易失去控制,喝多了有可能会做出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淑女越稳重,别人越尊重。”感谢父母的家教,这种价值观根深蒂固。所以在外面每次别人劝酒,我都骄傲地说我滴酒不沾,借以表达我的淑女风范。
(直到七年后在广州五星级酒店的圣诞晚会上,外企总经理在不知比赛内容的前提下而把她新入职的明星经理人,做为她团队的代表,推上竞技场。待服务员抬上三个小圆桌,每个桌子上都摆满了十几杯五颜六色鸡尾酒时,聚光灯已经打了过来,照在三个团队的代表身上,我俩顿时都傻眼了。这可是代表团队在战斗啊,这个时候是万万不可退缩的。在众目睽睽,骑虎难下之时,我一咬牙,对着酒杯发了一阵子气功,用意念把我酒杯里的酒精调入对手的杯子里,这样我喝的是白水,对手喝的是双倍酒精。这是我在一个气功师的讲座上听到的。在此危急时刻,死马当成活马医,试上一把。没想到饮尽十几杯五颜六色的鸡尾酒,竟然千杯不醉。不知是意念导引真的起了作用,还是淑女的酒量有如此潜力,方才惊讶地发现,这些年隐藏得太深,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我端起热茶:“张主任,大家让我给您敬酒。想了半天,表达心意不在形式。古人云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就敬您一杯茶吧:认识您很荣幸。”
大家起哄说我说了一大串,可只喝了一小口。
“茶太烫了,这正象征着我的热情。”大家都是温文尔雅的君子,当然不会勉为其难,一杯茶尽可表达我的感谢了。
饭后,一行人要去旁边的房间唱卡拉OK。邹科长对我说:“你不能去,会学坏的。”
王翻译对我说:“你看日本人工作时一本正经的,可酒后就象换了一个人,他们喝醉了很随便的,这欧阳妍知道的。”他们要安排车把我们两个女孩子先送回去。
这时朝苍他们从另外一个吃饭的包间里也走出来了,领带也扯歪了,真的是喝多了。朝苍嚷着要和我握手,我很大方地伸出手去。
“宋小姐,美至女性NO1!”朝苍向我伸出了大拇指。
我真是受宠若惊,美至出色的女性多了,NO1怎么也排不到我啊。转念一想,他们这些技术专家在美至接触到的女性有限啊。可我还是很高兴。
张主任看到盛情难却,对我说:“宋小姐再呆五分钟,跟他们唱一首日语歌再走吧。”
服务员很快调出了日语歌曲。
我看了一下《北国之春》《樱花歌》都很熟悉。父亲八零年从日本培训回来用他积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了一个砖头录音机,还有三盒日本歌磁带,我听过很多遍,旋律郎朗上口。我选了一首《冬恋》,张主任把另一只话筒递给了长岗:
水にただよう浮(う)き草(くさ)に
おなじさだめと指(ゆび)をさす
言葉少なに目をうるませて
俺(おれ)をみつめてうなづくおまえ
きめたきめたおまえとみちづれに
寒风起霜降山顶,深秋已过去。寒云飞转眼远离,带走我的心。
雁儿呀也向南飞,请你寄上我心意。告诉他深情依旧,就像翠竹长青。
绵绵意...诉不尽...但愿早日捎来他消息
悠扬缠绵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整个大厅忽然就充满了异国风情。长岗的男低音演绎着日语歌曲的华采乐章。字幕上的日语都标有音标,就跟中文上注上拼音似的,我可以读得很准。但是我五音不全,音调不准。长岗听出来我说的比唱的好听后,就把这首男女对唱的日本经典老情歌改成跟我的合唱了。
唱完这首歌,美至女性NO1就与他们挥手作别,沙扬挪拉了。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徐志摩
两位男同事陪着我和欧阳妍坐上了那辆五十铃,把我们两人放在北滘镇老美至厂房改建的宿舍楼下。
八点了,街头的小店还没有关门,我让欧阳妍先上楼。我去小店里买了一张生日卡,一个可爱的小猴子坐在秋千上,望着天上弯弯的月亮。还是带生日歌音乐的。
给我的小猴子皮皮寄去,他两岁的生日快到了。在这清冷的夜色里,没有人看到我思儿的泪滴。可怜的孩子,妈妈真是太狠心了,可我又是多么地无奈啊。就是因为我追求的太高了,所以一般人能得到的,我得不到,因为我不屑得到。如果不去追求,你我肯定不用承受如此母子分离的折磨。记住这个时刻,以后如果发达了,这是必经之路。我的心理很健康,我的内心很强大,为了追求梦想,我能够承受一切的磨难。
回到八个人住的两室一厅的宿舍,四位厅长都回来了。
躺在床上,浑身酸痛。屈指算来,MC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来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真的是太累了。这段时间,体重一下子减了8斤。女人要想做成点事,比男人付出的要更多啊。
厅里还开着灯,我倒在床上,八点半,就沉沉睡去。
--------穿越感悟-----
1994年4月,在北滘的白金汉宫和日本专家吃饭的时候,我做梦也想不到,十八年后的2012年5月,我受英国女王的邀请,去白金汉宫参加女王登基钻石年的花园盛会,以表彰我对英国公共服务做出的杰出贡献。
在女王的花园里与女王共进下午茶,见识了白金汉宫的原版。从建筑外观,到食品,到皇家军乐队的演奏。与北滘的白金汉宫真的有一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