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门人将宝玉送出宫门,又道:“小公子请上车吧,小的送您回府。”
宝玉忙道:“谢谢这位大人了,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当不得公子这声‘大人’,小的姓温,不过是三皇子府里一长史,没事儿喜欢抽一口儿,三皇子送了小的一诨号‘戒烟真人’。贾公子若是不嫌弃,叫小的温珏就是了。”
宝玉忙拜道:“原来是温大人,宝玉今日得以安然无恙,还多亏了温大人照拂。”
温长史忙道:“公子客气了,主子有特意交代过,公子先上车吧。”至于交代了什么,怎么交代的,就要宝玉自行去想象了,既没漏了主子的底,又点明了主子的人情,不得不说,这是个妙人儿。
宝玉顿时领悟了,道:“三皇子救命之恩,宝玉改日定当拜访。”
到了荣国府门前,早有赖大家的等人守在门口,见宝玉被三皇子门人送了回来,忙上前迎道:“宝二爷可算回来了,皇上的赏赐早就到了,就等您谢恩呢。”
宝玉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这是温大人,你先招待温大人用茶吧。”
温长史连忙道:“不牢贾公子费心了,小的还要给主子回话呢,公子赶快谢恩去吧。”
沐浴焚香跪拜叩恩,又给传旨的太监塞了两百两的荷包,总算将皇家的人送走。
贾母连忙拉着宝玉,左看右看,唯恐他受了一点委屈,“我的心肝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叫我和你娘怎么活啊。”
宝玉连忙道:“祖母快别这么说,宝玉不是好好的吗,不过是皇上传我过去问了几句话,若老太太和太太受了惊,有个好歹,岂不是我的不是。”贾母又抱着宝玉心啊肝啊的哭了一通才罢。
哭过一通之后,贾母赶了一家子闲人出去,屋内只留了贾赦、贾琏、贾政、王夫人、邢夫人。邢王两位太太按理来说是不能留下的,只是二人好歹也是个诰命,王夫人又是宝玉、元春圣母,也就留下来听了。
宝玉将此事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话音落下,半晌众人无语。此事可以说是家宅不宁引来的大祸啊,若不是三皇子为贾府说了情,皇上就是直接判贾府谋害造反也是无话的。能知道凤姐、宝玉二人生辰八字的,也就只有这府里的主子了。贾母仔细盯着众人的脸色,具是一脸后怕吃惊,并没有什么不妥。想了想问道:“这几日府里可有什么人来过?”
王夫人看了看邢夫人,见她没有说话的意思,咬牙答道:“回母亲的话,五日前林家留在京里的大管家来给林姑娘送过补品野味;四日前邢家大太太娘家的弟弟来略坐了坐,我那妹妹也来过,不过只到了我屋子里头略叙了叙话;三日前锦田侯的诰命打发人送了帖子,说是下月初八要在府里摆酒赏花,请咱们府里主子过去;两日前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来取了下个月的香油钱,昨日东府珍哥儿媳妇来串串门子。”
王夫人想了想,又道:“别人还好,林管家不过到了二门,邢家兄弟也是个知礼的,只在大房走了走,倒是马道婆,在府中串了好长时间,各屋都去了个遍。大房二房的几位姨娘都不曾落下。”
王夫人这番话说的条理清晰,又无半点疏漏,宝玉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自己因着贾珠的死,又受了原著的影响,只觉得自己这母亲虽是一番慈爱之心,只是却是妇人之见,目光短浅,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轻视的。如今这番话下来,只怕王夫人一直在藏拙罢了!
她虽只顾着银钱拉着凤姐放贷坏了贾家名声,又间接耗死了贾珠,但却都是无心之过,不过是闺中局限罢了,虽有不对,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如今看来,王夫人对府内里里外外掌握的是滴水不漏,又为了元春和自己,竟舍得暴露出来。如今她这一番话,明摆着告诉人家,“我在各处都有钉子,大房也逃不出我手心”。今日事情过后,只怕贾母等人对王夫人的防范之心,又要重新提起来了,这几年的佛爷,王夫人是白做了。
果然,贾母听了这话,那眼睛死死的盯了王夫人一会儿,才道:“马道婆都去了哪里,可有准话?”
王夫人回到:“回母亲的话,我不过是帮着凤丫头管了几个人,才知道这些,如何能知道准话呢。”
贾母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又叫鸳鸯进来,附耳吩咐了几句。过了一炷香时间,鸳鸯又进来回到:“回老太太的话,已经查清楚了,马道婆到大房去时,进了大太太房里,还有香姨娘、秋姨娘,到二房时去见了二太太、赵姨娘,路上又遇见了琏二奶奶,又来给您请了安,除此之外,再没了。”
贾母听了这话,先叫人将大房二房见过马道婆的三位姨娘关了起来,又命人搜她们的屋子,又着人仔细盘问三人身边的丫鬟婆子。后来,赵姨娘身边一婆子挨不住打,招了出来,自己曾提赵姨娘写过欠契,不过写了欠马道婆多少银子等语,做了保人。
贾母大怒:“她无缘无故怎么能欠那么多银子,黑心肠子的下贱小老婆!”又指着贾政说:“都是你平日里惯的没了规矩,没起子的听那群下贱种子教唆,若宝玉有个三长两短,看我饶得过哪个!”
又命人压了赵姨娘过来,赵姨娘也是个妙人儿,三言两语就交代清楚了。
不过是凤姐平日里太过苛责,时常短了她的银钱,又经常给她下绊子,时不时的再咒骂两句,赵姨娘实在忍不过。又恨宝玉抱走了贾环,以为贾环在宝玉院子里受了委屈。前次宝玉罚贾环跪孟子像的事情,更是传到了她耳朵里。加之这次贾环跟着宝玉进了大观园,住进了怡红院,平日里更加得不到消息了。
赵姨娘心里记恨,只想着没了宝玉,家里都是贾环的,又能要回自己儿子。又没了王熙凤,换了谁管家也不会这么苛待自己和贾环,这般想着。前几日见了马道婆,才出了这么个主意。
王夫人听了一声哭嚎:“我可怜的宝玉啊,不过是太过心善,自己读书时还要教养庶弟,就这么招人厌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办啊,我可怜的珠儿要是在就好了,何苦叫宝玉这么辛苦啊。”
王夫人这一哭嚎,虽是失了礼数,却也有些用处。贾政仅剩的两分不舍也没了,贾母见王夫人作态,心里警惕之心也没了两分。
贾政回了贾母道:“儿子再也不要这等狠毒之人,母亲只管发作就是。”
贾母道:“就叫赖大家的领出去,找那最远最苦的黑煤窑子里买了就是了。”贾政自然无话的。
赵姨娘听了心如死灰,也不求饶。倒是宝玉说了话:“老祖宗当心气坏了身子。赵姨娘不过误会我亏待了环儿,原也是我教导太过。环儿如今学问也好,过几年说不得也能下场一试。赵姨娘到底是他生母,不好就这样没了下场,况且这巫蛊之事最是引人避讳的,不能传出去。要我说,就在西北角的那间二进的小院里建个佛堂,叫她进去为贾家子孙祈福念佛就是了,再命几个人看着,只不叫她出来。对外只说是赵姨娘自愿为环儿祈福,不过略住几日。时间长了,也就没人记得这事了。”
贾母听了忙说是,王夫人也不会当面反驳宝玉的话,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贾母叫了几个婆子,把赵姨娘压了下去,又说了几句元春有福等语,方叫众人散了。不过临了又说了一句:“老大家的回去也要提点一下凤丫头,她原是个要强的,只是咱们这种大户人家,比不得人家小门小户,还是要慈悲为怀的。”
听得邢夫人直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