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坐在怀瑾身旁的内门弟子已经毫不犹豫地给顾文檀这位掌门真人的真传弟子让了位置,于是在轮到怀瑾上场之前,他就一直在身旁那人始终温和的话音里,以及怀里那个“咬一口——见血了——舔一舔——愈合了——再咬一口”的循环里默不作声地受着。
被咬得将近麻痹了的小臂始终没有半点移动,来来回回几十次之后,似乎沈凡也有些倦了,在他的怀里轻轻地蹭了蹭脑袋,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就想耳不听心不烦地钻进他的腰侧衣襟里去。
一直心不在焉地听着的怀瑾眼底融了一点浅淡的笑意,他垂手轻轻地在雪狐的耳尖上摸了摸,然后才抬起头来看向顾文檀,眼底笑意淡去——
“它睡得轻,昨晚被我折腾得厉害了……有什么不明的地方,你先去问掌门真人可好?”
“……”
中间的那个诡异停顿,让顾文檀的笑容倏然僵在了脸上,刹那之后便是面色惨白,目光幽幽地看向埋首在那人怀里的雪狐。
雪狐看起来仍是没什么动静,只有怀瑾感觉得出来——那一身柔软雪白的毛都快要炸起来,更是在一僵之后比之前狠得多地给了自己一口。
而且那牙齿嵌进去之后就没□□。
顾文檀似乎还是有点不死心:“它、它是……”
怀瑾浑不在意地勾了唇,垂眸以另一只手慢慢地抚过雪狐的身体:“这是入门之前便被我养在身边的,宠得厉害,性格有几分凶戾,师弟还是离得远些才好。”
也不知顾文檀是装作听不懂,还是已经被打击得确实没听懂——以致于,即便是怀瑾说了这话之后,他仍旧是脸色微僵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
怀瑾的眼底划过了些许的不耐。只是正当他欲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恰好听得台上负责裁判维护的长老扬声——
“怀瑾,对战,乔文宇——两位弟子请上台。”
立时,所有的目光皆是聚焦在了怀瑾的身上。
当着众人的目光,怀瑾自然是不便再说些什么,只能安抚性地将雪狐抚了抚,然后站起身来,小心地放到自己的座椅上,垂眸轻声:“我上台去了,很快回来。”
顾文檀回神,刚要答应,就听得身旁的那只雪狐懒洋洋地呜咽了一声,还抬了抬一只带着淡金色的爪,按在了自己翘起来的耳尖上。
顾文檀脸色微变,视线不动声色地转向怀瑾,便见那素来不苟言笑的男人唇角极快地勾了一下,然后像是错觉似的抿平。
直到怀瑾转身走向了高台,顾文檀的眼前仍旧停留着自己从未见过的那人眼神柔和而专注的一幕。
“……”
袍袖遮掩之下,顾文檀的手指慢慢攥成了拳。
于是闭上眼睛没一会儿的沈凡,就有幸感受到了身旁来自某个掌门真人的真传弟子的凛冽杀意。
而此时台上。
负责仲裁和救护的长老退至台下,扬声:“两位弟子准备,——请。”
“外门弟子乔文宇,请大师兄不吝赐教——”
站在怀瑾对面的青年人面色间透露出些许激动的神色,之后还是勉强压抑住心绪,抬手恭恭敬敬地对着站在自己对面、一身素袍青衣面色淡然的仙门大师兄行了一礼。
“……师弟请。”
怀瑾淡淡望了他一眼,提剑还礼。
话音落后,对面的乔文宇身形随风而动,几次闪烁移步,在空气里留下无数残影。
这步法显然是惊艳了台下的一部分弟子——
“此人实在是步法极佳,在外门弟子中绝对少有,而且才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就能在步伐上有如此造诣,难得啊……”
“确实难得……哎,说起来,我怎么看大师兄还是炼气期七层中段的修为?”
“一定是用了秘法掩盖——不然这五年他怎么可能毫无寸进?……只是我那日在丹房打杂,却听内门的一位长老说连他都看不穿这七层中段的虚实呢!”
“真的假的?内门长老至少也是要化神期的修为了……就算是天阶的秘法也就能够瞒得过一个大境界吧?难道大师兄会是元婴期不成?!”
“这怎么可能——二十五岁以下的元婴期——根本就是闻所未闻好嘛……”
…………
对于台下的议论声,怀瑾充耳未闻,只是在高台上迈着步子和对方周旋。
而此时的乔文宇只觉得心里有些憋闷——在他的眼里,怀瑾所展现出来的真气量也只表露在炼气期七层中段的位置,然而偏偏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能近身,只觉得与对方实力有甚为微小的一线之差,却犹如天堑,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逾越。
他感觉得到,怀瑾明显有所保留,只是自己的实力却完全无法将他的有所保留给激发出来。此时对战自然是憋屈得很,又不敢言。
台上看起来平稳淡然得很,台下怀瑾的坐席上,却截然不同——
沈凡明显地觉察到身旁那个小子的杀意时隐时现,显然是一直有所犹豫。
顾文檀此刻确实是在犹豫——倒不是不忍杀生,毕竟他修炼至今百年有余,别说是妖兽,即便是人类修者他也杀过。只是一来他担心一击不成,惹得妖兽反弹,自己徒受其害;二来担心一旦将之击杀,那人回来之后会怪罪于他。
只是一想到之前那人对这只狐狸展现从未有过的柔和温润,顾文檀就觉得心里像是被只虫子撕咬得鲜血淋漓,胸口更像是积郁了一口恶气无法排解。
他的手掌在袍袖里反复地收拢放松,再收拢再放松……
直到怀瑾走之前的那个像是晕着无尽情绪的眼神再一次印进了脑海里。
顾文檀藏在袍袖中的手掌猛然攥成了拳,指甲都深深地扣进了掌心里。
——他有预感,只要身旁的这只妖兽在那人的身边一日,那种绝无仅有的温柔就不可能会落在他的身上。
至此,顾文檀身上的杀意凛冽到前所未有。他的掌心渐渐凝起了一道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剑华真气,锐利的锋芒破风而去,直直地刺向怀瑾的座椅上似乎正闭目而憩的雪白狐狸。
一丝冷意在雪狐微阖的眼帘下闪过,只是将起的身形还是被他自己强行压抑住,所有视线不能及的位置,雪狐的眸子里浸染上微凉的笑意。
而此刻的台上,原本正与乔文宇缠斗的怀瑾身形骤然一僵,前驰的身体猛然顿住。对着迎面而来的剑光视若无睹,他手中的剑方向一转,以前所未有的恐怖速度划破了空间,随着他的目光倏然刺向了自己原本在看台的位置。
聚精会神地观看着这一场比试的弟子们都忍不住惊呼一声,连几位长老都脸色骤变,望着那一剑凌厉的光华破空而去,带着让他们都毛骨悚然的冷冽气息划碎了雪狐与顾文檀之间的空间,顺带碾碎了那道剑华真气——
漆黑的空间裂缝呼啸怒号过令人色变的恐怖力量,须臾后才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目下缓缓愈合回去。
而此时不做阻挡的一剑已经刺进了台上那人的肩头,乔文宇脸色惊慌地松了手——
“大师兄——”
怀瑾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望着那个方向的眸子里渐渐染上冰冷的杀意——
“——你敢碰他?!”
他的右手猛然抬起,将左肩上的剑倏然拔出掷在一旁,脚下一迈,却是瞬时破空到了顾文檀面前,垂手将人扼住咽喉向下一掼——
顾文檀尚且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到喉咙一紧,然后身下的座椅承受不了加诸身上的巨力而骤然破碎,紧接着便是沉重的疼痛布满整个背脊——他能够感觉得到自己被掼在了地面上,甚至深陷了几寸,除了喉口的骨骼之外,身体其他部位的筋骨尽数断裂。
便在此时,他的眉心一道光华掠出——那是他的师尊担心他下山修行会被以大欺小而种下的保命法术——只有在他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被动发出。
只是他和他的师尊都没有想到,这道法术会是当着整个太古仙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被激发出来,更令顾文檀在残存的意识里不禁栗然的是,那道保命的法术还没等到那人的身前,便已经被对方一指击碎,散尽了无数星光点点,斑驳落下。
而远处的青云真人身形亦是僵住——这么远的距离,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太快,而且太惊悚,甚至让他也反应不及救助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真传弟子即将丧生于那个可怕的人手里。
在所有人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的时候,一只泛着淡金色浅芒的雪白爪子兀然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而且伴着他们不可思议的目光搭在了暴怒的男人的手臂上。
“……别生气,我没事。”
雪白的狐狸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慢慢地搭着怀瑾的手臂舒展了下/身体,几步攀着那人的另一只手臂窜上了他的肩头,伸出舌尖在怀瑾的唇角舔了舔:“他是掌门真人的真传弟子,你动他,于礼不合。”
说完,雪狐抬起头来,目光凉凉地落在了远处高台,坐在正中间的青云真人的身上。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