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钟鸣鼎(1 / 1)

那鬼口中的“生”字一落地,莫舒泰积聚良久的冷汗终于能如愿涌出,脸色煞白着,后怕起自己好几次险些不得超生的经历,倒没想到华夏国情本来就不得超生。

一时接收了太大的信息量,莫舒泰只觉脑中杂乱如麻。正当他试图静下心来细细理清思路之际,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恩?你这倒霉鬼竟然还有人来探望?”

那鬼不像调侃,说话时满面严肃,显然是发自内心。在不到一小时的对话里,那鬼单凭一张损嘴就给了莫舒泰三次会心一击,可见人鬼的确殊途,大家价值观连维度都不同,实在无法愉快地聊天。想来那些宣扬人鬼恋的编剧导演,要么没见过鬼,要么没谈过恋爱。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探望自己的同学?他又没犯法!”

“我不管你是他同学还是他基友,现在他是受警方保护的重要证人,不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你们这样可太过分了!”

“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不是菜市场!”

陈树买宵夜回来,刚从电梯口折出,就听到了莫舒泰病房门口的争执声,眉头一紧,连忙大踏步地往回赶。发现惹事的是一对年轻男女,陈树怒气冲冲地喝道:“你们两个半大娃娃把这里当什么,把警方当什么啦?!啊?!你们两个也是!跟两个小屁孩吵个什么!”

“组长!我们两个好声好气劝他们回家的时候他们硬是不听,我们一时气急才。。。。。。”

“行啦行啦。”陈树连忙摆手打断了下属的辩解,看向了那对年轻男女。那个男生跟他差不多高,剑眉星目,俊朗的五官当中透着一股傲气。他衣着朴素,陈树却一眼瞥见他手腕上的银链,那银链粗不及指,雕花古朴,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有些年份的东西。陈树恰好清楚这物件的来历——那是桂城拍卖会中以百万天价被拍走的民国遗物。据传这件银饰能被拍出如此高价,是因其背后有着复杂的历史渊源。当然,陈树对这故事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这男孩非富即贵,不清楚自己是否得罪得起。

略一沉吟,陈树想这种显贵出身的人理应不会对莫舒泰这种穷鬼有所图谋,既然如此,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刚想开口放行,陈树才看清了与这男孩同行的女孩的长相,一张不大的脸庞,基本都被浓艳的化妆品占满。陈树是十足十的直男,平时不修边幅,自然分不清这女生那对夸张的欧式双眼皮是割的还是贴的、瞳孔这么大是长的还是戴的,只觉得这是标准的傍大款面相,就差把“要钱”两个字纹在额头上了。

陈树无心对富二代男孩的审美多做评判,开口说:“你们大晚上来一趟看同学也不容易,我就网开一面放你们进去,但我和我的下属会站在你们旁边监听你们全部的对话,希望你们能体谅我们的难处。”

“这还差不多。”得了陈树的让步,那浓艳的女孩摆出一副倨傲神色,仍在喋喋不休。男孩倒十分懂得分寸,向陈树点头致谢后,打断了女孩的唠叨,拉着她轻手轻脚地入了病房。见到来人,莫舒泰倒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神色之间有点尴尬。

“你没事吧舒泰?”男孩看见莫舒泰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般被绷带裹成一个茧,心中的石头顿时放下了一些,关切溢于言表,连他浓妆艳抹的女伴都不禁吃起醋来。那女孩哼出一声,讥讽道:“我早说过了,穷鬼都命硬得很,哪那么容易出事啊。”

“你住嘴!舒泰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准你这么说他!”

男孩这句狠话几乎是从鼻腔中蹦出来的,恼怒的味道浓郁得能赢过那女孩的妆。浓妆女显然没想到男孩会有如此反应,更没想到男孩在莫舒泰和陌生警察面前竟然这么不给自己的面子,不禁恼羞成怒,扯开嗓子骂道:“你竟然为了这个死穷鬼凶我?!钟鸣鼎!你有种!”

“啪!”

重重的关门声回响在寂静的病房之中。

陈树颇为意外,他原以为傍大款的人都会百依百顺,没料到这浓妆女性子竟然这么烈,一言不合就甩门而去,更意外的是那叫钟鸣鼎的男孩似乎毫不在意,依旧一心一意地关心着莫舒泰的情况。

形婚?哦不,形恋?陈树一瞬间想到这么一个流行词,不禁认真地猜测起莫钟两人的关系。

“鸣鼎,你何必搞到这么尴尬呢?”莫舒泰苦笑一声,心想这个富二代朋友对自己实在是够重情重义,也不知道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出众之处的自己,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青眼。

“没关系,这种拜金女跑了也没什么可惜的。我一听说你入院就连忙赶过来,来的太仓促了也没买什么东西,你饿不饿,要不要我买点东西给你吃?”

“不不不,不用了。”莫舒泰连连摇头,笑说:“我吃过了,医院的伙食还不错。”

见莫舒泰言毕眼神在四处游离,似乎在踌躇些什么。钟鸣鼎心里奇怪,却不开口追问,只等莫舒泰开口。

“那个,鸣鼎。。。。。。你借给我的学费住宿费,我都给——都给搞丢了。。。。。。”

钟鸣鼎闻言不怒反笑,爽朗的哈哈声让莫舒泰为之一愣,以为物极必反,钟鸣鼎是怒极反笑。谁想钟鸣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什么啊原来是这个。放心吧你学费住宿费我早就帮你交了,而且一交四年,毕业之前你都没有什么好担忧的。那些钱我名义上说是借给你的学费,其实是怕用其他理由借你你不会收,就找了个由头给你笔钱,让你紧要的时候能解燃眉之急的。”

说罢,钟鸣鼎回头望了陈树一眼,扭过头来止住了莫舒泰的发愣,道:“今天说话不方便,我就早点离开了,来的时候我给你带了一套衣服,你出院的时候可以穿。”

“哎等下等下,你还带了东西来,为了安全起见我要先检查一下。”

陈树连忙摁住了钟鸣鼎的手,夺过他拎着的袋子,细细翻查了一次,才不大乐意地将其还给了钟鸣鼎。钟鸣鼎对陈树的举动倒毫不在意,亲手将衣物递到了莫舒泰的手上之后,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要求莫舒泰出院的时候联系他让他来接,才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了。

待陈树尾随钟鸣鼎的脚步出了房间之后,那鬼才重新出现在莫舒泰的眼前,揶揄道:“没看出来你小子凭这姿色都能傍大款啊。”

莫舒泰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说:“鸣鼎是个很善良的人,你别胡说。”

“啧。善良归善良,但你这朋友看起来比你霉气还重啊。”

“什么?”

“我说也不知道是你扫把星还是你朋友本来就命中有一劫,印堂上的黑气重得我都看不清他的面目了,怕是这劫当即就会应了。啧啧,这就是所谓的好人没好报么。”

莫舒泰“唰”地一声翻身下床,从患处传来的剧痛,令他险些叫出了声来,他却硬是咬着牙关,把哀嚎从毛孔中逼了出去,满房间翻找着什么。

“喂,你在干嘛?”

“我在找我手机!”

莫舒泰急得疯狂搔着自己杂草一般的头发,“该死!这破手机怎么不见了!”

“噗,你该不会想提醒你那朋友吧?别费劲了,你就是提醒了他,他该应的劫还是得应,就好像你们活人就算看了天气预报,该淋的雨一样得淋,懂吧?”

“你闭嘴!”莫舒泰在床边踯躅一阵,突然灵机一动,趴到窗台往下探去。

一、二、三、四,四楼,行!

莫舒泰狠下决心,立刻抽出钟鸣鼎带来的衣物更换起来,因为腿部的烧伤尚未痊愈,他更衣的过程难免磕磕绊绊,光是换上一件短袖长裤把鞋带系好,就花了他近半个小时。那鬼在旁看得莫名其妙,正狐疑着,却见穿戴整齐的莫舒泰拖着伤腿,踉踉跄跄地去到窗边,手脚并用,艰难地蹿出了窗外。

“靠!又想寻死吗!“”

“啊!疼疼疼疼。。。。。。”

腿部的痛楚像是蛊虫一般爬遍了莫舒泰全身上下,令他像在憋尿一般微微颤抖起来。爬在室外管道上,眼角带着泪光的莫舒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忍着痛苦一下一下地往下爬去。飘到窗外看清了莫舒泰举动的那鬼恍然大悟,笑说:“小子,你不会想拖着这两条腿去救你的朋友吧?哈哈哈哈,别一不小心把你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你闭嘴!”莫舒泰回得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是因为痛还是因为气。

身负巨债,常年要躲避上来堵门的形色债主,这就逼得莫舒泰另辟蹊径,回家要像小偷一般爬水管。经年累月的练习,让他锻炼出了一身上佳的攀援本领,但他腿部负伤,方才几下动弹还导致伤口撕裂,从中渗出的鲜血染得裆部斑斑点点。在这种会被人误会是子孙根受创的状态下,短短四层楼的垂直距离,令莫舒泰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攀爬竟然如此的费力。只是现在时间紧迫,好不容易才落到地上的莫舒泰没机会发表感慨,稍微缓了一缓,就急急拔腿往医院外走去。

“厉害啊小子,两条腿都伤了竟然还能爬下四楼。”

“不然你以为我平时是怎么躲房东债主的?”莫舒泰左腿伤势较轻,挪动身子时一瘸一拐,远远看去还以为他的右腿是被倒拖着的一根大棒抑或重剑。这个有着骑士剪影的残疾人,沿着昏暗的小道去到了与医院相临的街道,抬手截停了一部红皮的士,拉开门就钻了进去,向司机喊道:“临岛别墅区C区13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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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鸣鼎孤身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家中,也不开灯,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爬上楼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虽说颠簸了半夜,但钟鸣鼎是个定期健身的人,此刻本不应出现的异样疲乏感让他说不出的难受,令他猜测这是不是前两晚熬夜导致的后遗症。刚摸到自己房内,钟鸣鼎就感觉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全身软绵绵的。在这种不适驱使底下,他决定放弃洗漱换衣,一把就摔到了床上,不消片刻便进入了梦乡。

“滴答。滴答。滴答。”

“Dang!”

时针像是踏正步一般稳稳地踩到了12点的线上,铿锵的钟声厚重绵长,回荡在钟家豪华宽敞的宅邸之中,敲在木质地板上、敲在雕花扶手上、敲在一个个价值不菲带有认证证书的古董上,像是为着未知的什么,在这个无风无月的夜晚,敲响了短促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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