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和殷朵的婚姻乏料可陈。
如果说有性无爱的婚姻是现代婚姻的多发病,而楚山和殷朵的无爱无性的婚姻却是疑难杂症。他和她结婚已近两年,却始终保持着从未亲近也不远离的刺猬距离。所谓疑难杂症是找不到病因的痼疾,时刻都行走在生与死的子午线上。可他们的痼疾婚姻却没有死的迹象,只是始终停留在山寨的状态而已。
殷朵并不是无料无色无情的三无少女,事实上殷朵的姿色爆棚,都能让那些荷尔蒙的奴隶不得不像压制诈尸一样压制自己,不知要默念多少遍“凤姐”,才能“雁落平沙”;折磨得都恨不得挥刀自宫。不善装潢自己的殷朵都有如此的杀伤力,如果她稍加包装美化,那还不得让那些色痨们假死在惊艳上。
楚山也绝不是疲软,更不是gay,来自美色的冲击,他体内蠢蠢的欲望就像一滴水落在翻滚的油锅里一样吱吱作响。可他把爱和性看成就像一枚硬币的正反面似的互成一体,不可独存。楚山不是性无能,而是爱无力。真爱不来,他宁可腐烂,也不愿燃烧。
虽是处在几千年的防线被颠覆的开放年代,但楚山知道殷朵没有与任何男人有过实质性的往来,他非常笃信殷朵仍然是个处子,就像他自己仍然是一个处男一样。有时为尽一个丈夫的责任,更为了证明自己并不疲软,试图走近她,但每次都像被下了魔咒似的,会有一种兴趣阑珊的情绪逐渐在体内漫延开来,接下来就像突然患了重症肌无力一样,四肢如棉,寸步难行。
楚山仿佛患了美女恐惧症,大而化小地说,他患了殷朵恐惧症,殷朵就是他雄风的麦城、滑铁卢。楚山成了殷朵猜不到的卡门,而殷朵成了楚山想不到的木马。
楚山偶尔也感觉这种状态很不正常,但总是弄不清楚是心里原因还是心外的原因,最终都归结到了互相没感觉、没缘分、不对光、不来电等等一些时髦的说辞上去了。其实,在楚山的潜意识中有一点总是不仅颠覆不破而且挥之不去——他总感觉殷朵似乎是仙女下凡,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仪,只能高山仰止,不可冒犯亵渎。
天鹅在云蛙在水,高攀不起,楚山也不想望断脖子,只能把殷朵束之高阁,哪怕是运筹于内裤,也无决胜裙下的作为。
这种潜意识就像潜规则似的规则着他,使他在婚姻上莫衷一是,无所作为。这与其说楚山是自轻自贱,倒不如说他对待事物太极端——太极生两仪——不是仰望就是鄙视,非此即彼。家有仙女为妻,尽管是名义上的,又夫复何求?介于此,楚山对天下女子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那颗本是平静如水的心也就从未旁骛过,冥冥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投胎是个技术活。或许是技术高超,楚山投胎在滨海市数一数二的豪门楚氏。父亲楚天獒是滨海市呼风唤雨的工商巨头,统帅着楚氏覆盖一方的工商帝国。哥哥楚雕完全传承了父亲的基因,年纪轻轻就已在工商界渐露头角。妹妹楚鹰尚在读书,从她那处心积虑地让这个世界都爱她的劲头看,此女也绝非凡品。
楚氏唯有楚山很衰,不,应该说是衰爆了。他不仅对仕途经济毫无兴趣,甚至对人情世故也表现出不屑一顾的厌烦,每天挂着一张面瘫的脸,给人感觉不是让人爆了蛋就是爆了菊。由于楚家是当地影响极大的望族,所以楚山的另类乖僻就如司马昭之心似的,路人皆知。
楚山从小就对昆虫花草兴趣极浓,尤其是对蝴蝶简直达到了痴迷的程度。考大学时本想报考动植物专业,可父亲楚天獒出于家族产业考量硬逼着他读了机械制造。虽然与父亲在人生设计上的冲突让楚山感到非常郁闷,但他还是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
从机械制造专业毕业后,楚山进入家族企业搞机械设计。就在生产加工来自东南亚的机床订单时,哥哥楚雕在楚山设计的图纸上动了手脚,让生产出来的机床成了一堆废铁,气的楚天獒七窍生烟,从此楚山也就逐渐淡出了楚氏集团核心。
有人拍得一手好马,有人杀得一手好人,有人泡得一手好妞,而楚山养得一手好昆虫。楚山在大学就旁听昆虫学、药用植物学等课程,离开的机械和图纸,一心扑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一不小心就成了一个集昆虫学、植物学于一身的学者。
从此楚山活得就像内裤似的很少见人了,成了既宅又腐前程未卜的草食男。
楚山在被楚氏边缘化之前,楚天獒也算在意楚山的。因为楚山长得像素并不低,那张脸帅得人神共愤的,都可以刷卡吃饭。在一次酒局上,副市长黄浦夸楚山说与自己的外甥女殷朵是一对金童玉女,楚天獒顺杆就爬,表示既然是金童玉女就应百年好合。楚天獒想寻求纵贯横通的政治脉络以维系商业帝国的辉煌,酒意微醺的黄副市长也动了政治与经济强强联姻之心,于是两人就擅自敲定了楚山与殷朵的婚事。
不久,楚天獒便硬逼着楚山与殷朵潦草完婚。
虽然不很相熟,殷朵对楚山的另类乖僻也略有耳闻。由于殷朵幼年丧父,母亲又中途下岗,生活异常艰难,多亏那个副市长舅舅黄浦接济,一家人勉强度日。舅舅恩重如山,即使殷朵对这桩婚事心有嚼蜡似的素淡寡味,却不好违了舅舅的意,也就无可无不可地完了婚姻大事了。
楚天獒对楚山的执拗失望;对楚山的设计给楚氏造成了巨大损失失望;对楚山婚后仍然每天跑到野外或躲在棚内与昆虫鬼混失望。最后因黄浦副市长患了癌症而脱职交权、失去了这张关系网,楚天獒对楚山的整体都失望了,从此再也懒得管他了。
失之东隅,必然要收之桑榆,据说还没毕业的妹妹楚鹰正与另一个副市长秦云的公子秦小龙来往,另一张官网正在织就。楚天獒和楚雕对楚山就更像蛤蟆蟑螂一样躲之而唯恐不及,就当没有这个家族成员一样,由他自生自灭了。没有从楚山和殷朵结婚时住的一套别墅中把他们赶出来,就算亲恩浩荡了。
殷朵在一个文化传媒公司上班,有固定收入,并不靠楚家才能生活下去。楚山不愿意向父亲开口要钱,只是靠与父亲交恶前从家里得到的一些钱生活,这些钱花没了就靠典当家具过日子,如此勉强维持生计。
虽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楚山和殷朵各行其事,很少见面,偶尔照面也只是点点头,算是恩爱的最大程度的表达了。虽然各揣心腹事,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也就相安无事了。
楚山和殷朵的婚姻从一开始双方根本就没有上岗,连停薪留职的婚姻都算不上,只是一桩山寨版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