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山被撒骏监禁了。
萨特说,他人就是地狱。不过撒骏暂时不想做楚山的地狱,他只想做楚山的炼狱。
肉体惩罚、精神折磨都是强攻的一种手段,撒骏只想用侵蚀灵与肉的木马,挑战楚山金玉蝶的秘密。其实撒骏还是希望楚山好起来,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尽快恢复正常,因为他是他的摇钱树,摇钱树只有丰茂才能生出钱来。
即使楚山没有再度和他合作的可能,撒骏也要得到金玉蝶的养殖技术,至少要楚山交出繁殖笔记。
撒骏坐着轮椅每天都来“探监”,时而和风细雨,时而声色俱厉,对楚山威逼利诱。而楚山呢,时而木然,时而发疯,对撒骏软硬不吃。撒骏和楚山就像太监**宫女,一个尽管淫威大发却毫不过瘾,一个尽管贞洁无虞却异常恶心。俩人在打着一场消耗战。
虽然说自由不过是不做奴隶而已,但做奴隶也比做阶下囚要强得多。楚山也向往自由,他想设法逃出去,但门窗都被锁得死死的,就是插翅也难飞出。他和撒骏犹如一公一母两只狗在交配,他已经被他锁住,不交货就很难出去。
男人一生中总要有宿敌。撒骏已经成了楚山的宿敌,更让楚山寝食难安的是金玉蝶也成了他的宿敌。楚山神志一清醒,金玉蝶就在他大脑中飞舞,让他一个头两个大。“庄周晓梦迷蝴蝶”,那是多么的潇洒,可楚山一“迷蝴蝶”,就发疯;“望帝春心托杜鹃”,可楚山这春心托付谁呢?
这一沓子的心事可托付给挂在中天的那牙新月吗?楚山躺在床上,透窗遥望,惨白的月弯弯,飘来似霜的清光,仿佛在问,楚山,你好吗?人间都在好梦幽游,你怎么还不睡呢?楚山心想,我是三春好梦似烟罗,也就末世三春不计年了。
似乎楚山对月自艾自怜的自由都没有了,只见一片乌云,蝴蝶般幽游过来,遮住了那弯皎月。
懊恼,败丧的懊恼,悲催而来。“纵使有花兼有月,可堪无酒又无人”,这李商隐有花兼有月还吐槽呢,也太奢侈腐败了吧!我楚山无酒无花又无人,有这月弯弯,对影成三人,就感觉很嗨了。可这弯勾却被一片蝴蝶云遮挡的丝光不漏,真是可恶!
更让楚山懊恼的是,突然又有一只大蝴蝶飘飞过来,落在外面窗台上,开始在窗前影动,不一会,竟然破窗而入。楚山静静地看着,进来的肯定不是一只蝴蝶,可不知道是人是鬼,不管他,只要不是撒骏就好。楚山正在活络着心思,来者一边把他薅起一边低声说,“快,跟我走。”
有奶便是娘。能自由,哪怕跟的是大灰狼!楚山在来者的帮助下上了窗台,那人首先跳出窗,然后把楚山接下来。他们沿着墙根,溜出了大门。
楚山幽灵般跟在那人的后面走。
月亮从那片蝴蝶云的翅膀下挣出,一轮惺忪的光华,像个处子,怀抱着贞洁,似是逃出了**的爪牙。借着这凄清的月色,楚山看清了走在前面的这个人。其实,前面走的这个人才真正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处子。
楚山跟着她,穿过大街,走过小巷,来到了一幢楼前,她停住了脚步。
“这是哪?”楚山问。
“我家。”她答。
“你上去吧。谢谢你救我,我走了。”
“你去哪?”
“哪都可以。天也不冷,野外都可以。”
不知楚山说的是疯话还是不是疯话,但楚山确实不想麻烦这个救自己出囹圄的女孩。
“不行。你还病着。”这女孩说着拽起楚山的胳膊往楼门走,“再说,那些人还会抓你的。”
楚山丧荡游魂地跟女孩上了楼。
洗了澡,又吃了点东西,楚山睡在了客房里。
即使楚山睡不着,即使天色已经拂晓了,那曾经常来造访的该死的蝴蝶,此刻却没有飞到他的脑际中来,取而代之的却是他与这个女孩相识的一幕一幕的重放。
彼时正值五月,草长虫飞。不过楚山对草长不感兴趣,对虫飞却情有独钟。他手握一个长杆小网,追逐着几只飞舞的粉蝶,转过一颗大树,撞倒了一个画板,他也像安禄山扔的打在杨玉环**的木瓜似的跌滚在地。
一个美若细瓷的女孩,拿着画笔的手定格在空中,朗如星子的双眸似嗔似笑地看着滑稽活现的楚山,须臾,这女孩“咯咯”地笑起来。待到笑翼敛息,怨声才起,“你怎么搞的,跑这练空翻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楚山爬起来,急忙扶起画板,动作诚惶声音诚恐,“对不起,对不起。”
“可惜了。”女孩看着楚山的囧态,噗嗤一笑,神情接近了和颜悦色。
楚山看向画板,画板上那幅画即将竣工:一轮皎月半躲在一片云的后面,似居高临下地偷窥花草间拿着一把罗扇、追逐着几只萤火虫的女子。这分明是一幅“轻罗小扇扑流萤”的画卷。细看画面,没有弄污,也没有损坏。楚山惶惑地看向这个女孩,一派“人、画安好,可惜什么”的神情。
“我是说,可惜你是个男生,如果是个女生,当我的模特,这幅画会更生动了。”
“这不怨我吧!”
女孩朗声笑得云蒸霞蔚。
就这样楚山和这个女孩相识了。
以后的日子里,在青山绿水间,楚山追蜂扑蝶时,经常与这女孩不期而遇。这女孩的奔放与颖慧每每都让楚山因自己的孤陋与奥特而汗颜自惭。他们每次相见都轻松而又愉悦,方兴未艾地谈笑着翻过一座山,涉过一片水,走出同一条街道,然后又清清淡淡地走回两个各自的世界。
这女孩叫紫炵,名字不是很美,甚至让人感觉有些悍。楚山对紫炵这个名字也有些不以为然,乍一知道这名字时感觉是对她柔美的外表的逆袭,至少是一种利空的咨询。
其实,这只是楚山一闪念的想法,只是对完美女神的脑补而已。别说这女孩的名字,甚至她这个人也只是他生命的海市一叶,将一闪即逝。这个世界说有的人都是楚山的过客,而紫炵只是从身边多过了几次而已。
可楚山没想到的是,在他危难的时刻,竟然是她救了他。
楚山呆在紫炵家里安逸了,也安静了。吃了几天药,再加上紫炵用气功给他理疗了几次,他的咳嗽好了,身体也轻松了许多。但他的神智有时仍然恍惚。
以前的闲谈中,紫炵曾经对楚山谈起过她的母亲。楚山在紫炵家住了几天没有见到她的家人,于是他问及她的母亲,紫炵说她母亲带着家人旅游去了。
楚山是一个能承受摧残却承受不起恩惠的人。这不是天生的贱,而是生命的高贵。真正高贵的灵魂应该开辟感恩的生命模式,实现天赐的价值、惠及他人来回报苍天大地的悲悯与恩惠。尽管住在紫炵家里不会有什么不便,可来自一个弱女子的恩惠让楚山惴惴不安。所以,在紫炵出门买菜的时候,楚山偷偷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