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天齐看完自己的检测报告,先是拍腿叫绝,后来又拍基因测定仪叫绝:真他妈神了!除了“45岁后将飞黄腾达,平步青云”还未验证,其他就像照着葫芦画的瓢那么相像。这东西真是易经高手,相术奇才。
就在邢天齐与这台基因测定仪沆瀣一气、进行“三言两拍”时,匡玉哉走了进来。
简单地客套一番后,宾主落座,玉液盈杯。
刚才的算命让邢天齐怀抱大开,想着不久将来的“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俨然有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后的豪情,因此显得特别兴奋,频频举杯,不一会,“喝得万事如鸿毛”,意识陷入了酒精的沼泽。
“贾老板,你这个东西……东西好,好。”邢天齐指了指基因测定仪,舌头有些末大不掉,“算命比黄世仁还准呢,一炮中的。”
“当然。这是我们花了多年的心血才开发出来的,不然能畅销海内外吗!”匡玉哉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酒,脸上漾起了几丝诡橘,“不瞒你说,我这些年一帆风顺全靠它的神算指引了。”
“刚才给邢总也算了一卦。”廖辉添油加醋,“邢总真是大贵之格。”
邢天齐满面春风地像显摆状元榜似的把那份检测报告递给了匡玉哉。
匡玉哉接过这份“喜帖”,面带微笑浏览起来,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看完后欲把它还给邢天齐,中途却好像想起了什么,把手慢慢地缩了回来,再次仔细浏览起来,表情渐渐地发生逆转,由先前的笑容可掬一下子变成冷石般的老K脸。
看着匡玉哉的神情像变色龙似的变了颜色,邢天齐一头雾水。一份简单的DNA检测报告而已,何以造成匡玉哉神情巨变?
“奇怪!”匡玉哉一派讶异的神情,像是在南极大陆发现了北极熊,“我似乎以前见过与这一模一样的检测报告。”
廖辉不以为然,“不可能吧,这是我刚刚给刑总检测出来的。”
邢天齐也莫名其妙,“怎么会呢,我以前从未见过这种仪器,也没做过DNA检测呀!”
匡玉哉靠在椅子上,思索状让人感到好像扫雷器搜雷似的在大脑皮层搜索深层记忆。良久,他仰面好似问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邢总来平湖多少年了?”
邢天齐一愣,心想,贾顺德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就在他沉吟之间,匡玉哉已经拨通了电话,“喂,档案室吗,把前年的DNA检测档案的X号卷宗送来。”
夕阳的余晖悄悄地撤出了餐厅,墙上钟表的指针似乎开始了追赶落日的脚步,滴滴答答地越走越快。
邢天齐左顾右盼,如身陷迷津,“贾老板,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这是虽然是一个小人得志的时代,同时也是不把小人放在眼里的时代。匡玉哉不动声色,一副不把小人放到眼里的神情。
廖辉伸手拿过那份检测报告,大略浏览一下,然后一拍大腿,扯出一派讶异的神情说,“对了,我也想起来了。就在前年,有一天一个老人来到公司要做基因检测,样本是一小截已经风干的手指。问他为什么要做,他说这截手指是二十年前一个罪犯留在犯罪现场的,这个罪犯不仅残忍地杀害了他的儿媳罗兰和他的孙子,还害得他儿子冯家奇坐牢。由于求告无门,他把这截手指保存了二十多年,直到听说我们公司制造的基因检测仪能够帮助找到罪犯,因此拿来进行检测;这位老人还描述了罪犯的特征,说罪犯不仅缺了一截手指,而且在犯罪的当天有人在楼道里看见过他,他的脸上有一块青记。
我看老人可怜,也就帮忙给他检测了。可是,等结果出来后给老人打电话,要他来取检验报告时,没想到接电话的人说这个老人在前一天已经过世了,检测报告已经没用了。所以,这份检测报告的原件和复件都始终存在公司档案室……”
正说着,卷宗送到了,廖辉从中找出了一份微微发黄的DNA检测报告,认真地与邢天齐的那份对比了一下,递给了邢天齐。
这份DNA检测报告把邢天齐看的瞳孔放大毛孔缩小,这份报告的内容与自己刚才的那份真是孪生姐妹比八子,一个逼样:
姓名:嫌疑犯性别:男年龄:约40~45体貌特征:脸上有青记;左手残一指样本:一节手指组织
……
就在邢天齐看完报告,瞳孔散光,毛孔冒汗时,匡玉哉法官般严厉的声线波动起来,“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粒沙子,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甚至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分子,更没有DNA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因此,这个罪犯就是你——邢天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邢天齐声调高挑,身子也从椅子上跳起来,不知是要甩手而去,还是要徒手拼命。
“请坐。”匡玉哉的头指示性的侧了一下,脸上浮起阴恻的笑容,“你是说你不可能是罪犯,还是不可能把你绳之以法?”
现在科学技术所产生的证据是不允许人们拿话来说的,这种铁证会直接把人盯死。
邢天齐探身伸手去抓那两份检测报告。
廖辉手疾眼快地抢先抓在了手中,晃了晃,微微一笑,“抢什么,是你的终归会是你的。”
“你们想干什么?”邢天齐的声音变成了降调,明显底气不足了。
廖辉看着邢天齐,脸上漾起了友善的笑意,“我们干什么将取决与你。”
即使身临绝境,也不要放弃突围的信心,哪怕到了最后时刻,也有出现转机的可能。邢天齐审时度势,如果他们是敌人,此刻做困兽犹斗也是徒劳的;如果他们不是,那么诚实是博得同情的最好的武器。
邢天齐颓然坐下,声音苍凉破败,“当年郭林说,把证据都毁了,没想到……”
“郭林得到的只是你被狗咬下的手指一部分而已。”廖辉在循序善诱,“再说,郭林凭什么冒着销毁证据的风险帮你?”
“鲁普春要我给他送去了二百万,二百万呀!二十多年前可是个天文数字。”
“郭院长收了?”
“收了,他不傻,差啥不收呀!他就是为人民币服务的。不仅这次,他次次都照单全收。”
“你为什么做这种事?我是说杀人。”
“唉!还不都是为了鲁普春。鲁普春和罗兰中学时是同班同学,一次他们班清理学校的废品库,据说这个废品库曾放过当年红卫兵四处抄家时抄来物品。罗兰在废纸堆里捡到了一个画轴,打开一看是什么‘虚无缥缈寒山图’。罗兰喜欢艺术,不忍将这幅画与废品一起烧掉,就把它拿回来家。当时鲁普春也在场,没看出那幅画是有什么好来。后来不知道他在哪听说那幅画如何如何金贵,就多次找罗兰,想花重金买那幅画,每次都被罗兰拒绝了。鲁普春对那幅画势在必得,于是就派我领人去罗兰家找到那幅画并灭口。那晚罗兰的男人不在家,她又瘫痪了,事情办得相当顺利。可当时不知从哪里蹿出一只小狗来,咬断了我的手指,我以为它吞下去了,只注意不要留下血迹,没想到……这个该死的郭林,为什么当年不把证据全弄到手毁了呢!”
“杀人越货!”
“没办法,我也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邢天齐声音有些哽咽,双眼竟流出一串串浑浊的泪珠来,起身噗通一下跪在匡玉哉面前,“贾老板救我!”
“贾老板是个好说话的人,”廖辉说着递给邢天齐几页纸,“只要你邢总好办事。”
邢天齐接过一看,是一份“普世公司股份转让合同”。
到此刻,邢天齐终于明白了这位贾老板的真正目的了。
这个世界人人都有目的,争取达到目的的手段不同而区分优劣。邢天齐心想,你他妈用这种手段获得普世的股份也太不仗义了吧!搞女人还得许诺给她下半生的幸福,来换取自己的下半身的幸福,你却用我下半生的牢狱之灾甚至地狱之灾的威胁而达到目的,手段也太毒辣了。
眼下的处境,邢天奇就像被太监强奸,反抗是痛苦,顺从也是痛苦。
反抗,贾顺德肯定会把自己投入监狱;顺从,鲁普春可能会把他投入地狱。
不过,鲁普春那里或许能蒙骗过去。两害相权取其轻,而今只好医得眼前伤割掉心头肉了。阎王爷日小鬼,舒服一会是一会,明天的事,后天才会知道,或许会柳暗花明呢!
他妈的,这个唯利是图的奸商!
无论是多么的心有不甘,邢天齐只得从了。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两害相权取其轻,更何况这位贾老板开出的收购价还是相当公道的,在获得转让后能拿回所有犯罪证据的保证后,邢天齐像是签释放书似的在股份转让合同上签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