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秋似是有所察觉地往李如沁方向望了过去。
可等到姜临秋与李如沁对视之时,李如沁的眸中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温柔之色,没有丝毫的异常之处。
姜临秋捏紧了拳头,却也未曾多言,在李如沁叮嘱的声音之下,抬步上了轿子。
等到他们一路到了李家,姜茗轩却借故不肯下来,对姜临秋略带歉意地道:“临秋,你自个儿进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他此举正好合了姜临秋的心意——她会将姜茗轩带来李家,本来也就只是要作戏给李如沁看。
这样想着,她自然也不会强求于他,颔首示意一番过后就下了轿子。
而出来迎接他们的是李家的大管家,他见了姜临秋,连忙迎上来对着姜临秋行了一礼,随后哀叹道:“表小姐,您可是唯一的希望了。”
随后,他也不给姜临秋提问的机会,便带着面露疑虑的姜临秋往陈氏的屋子里头走去。
不止是这位大管家,整个李家都像是陷入了一股异常沉郁的气氛当中。
等到姜临秋进了陈氏的屋子之后,她也总算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吴氏与秦氏两位儿媳站在床榻两侧,李冉竹和李槿兰也分别站在自个儿娘亲的身后,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极其的浓郁的药味。
而陈氏则面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当她见到了姜临秋的身影进入了房门之后之后,眼神中总算有了些光采。
见了陈氏这样的光景,姜临秋心里头像是被人用针猛地扎了一下,等到她再次抬眸之时,她的眸中已经是泪意闪烁,她连忙抬步行至了她的身侧,一把握住了她已然苍老枯瘦的手,轻声唤道:“外祖母。”
陈氏听见了她的声音,面上更是带了丝丝笑意,脸上的皮肤因为笑而有了不少的皱纹,一双昏黄的眼睛中却开始闪了泪光,怜爱地眼神在她的身上打着转,干燥得裂开的嘴唇使劲张着,但却半天吐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二位舅母,二位表姐,外祖母这是怎么了?”姜临秋见她如此,心中越发生疼,安抚性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站起了身子,将视线移至站在床榻旁的四人,扬声问道。
她不过才数月没有见陈氏,陈氏怎么就已经憔悴成了这副模样?
李冉竹的脸色极为难看,狠吸了一口气,她可能是害怕陈氏会再受刺激,便附在了姜临秋的耳边说道:“表妹你先前失踪那次,祖母担忧得食不下咽,便已经病倒在了榻上……前些时候,家中人的仕途又出了些变故……太医说,祖母这是心病。”
闻言,姜临秋面色越发地难看了起来,愧疚之情也涌入心中,前世之时,她虽然对李家的事情漠不关心,但却也知道,自个儿的外祖母是活到了九十岁高寿之人,在明都里,她可是出了名的长寿。
可是现如今,这位长寿老人却像是一个濒危之人……
她坐至榻上,重新紧握住了陈氏的手,脸上带了泪痕,哽咽着道:“是孙儿不孝,让外祖母这样担忧,如今孙儿已然无恙回来,外祖母也要快些好起来才是。”
这些日子来就连吃饭都只能依靠旁人的陈氏如今不知是怎么提起了力气,竟然抬手将姜临秋脸上的泪珠抹去,还开口说道:“莫哭了,你哭得外祖母的心都要碎了?”
姜临秋与李家众人见此情况,皆是大喜过望。
她连忙也抹了一把眼泪,撑起了笑意:“外祖母好好的,孙儿自然就不哭了。”
陈氏也是极其欣慰的笑着,吴氏与秦氏虽然关心婆婆,却不想打扰祖孙二人这样天伦之乐的场景?
而一旁的李冉竹见屋内气氛仍是有些沉重,便故意做出了一副拈酸吃醋地模样,撇着嘴,似是不服道:“祖母果然是最心疼表妹,我与槿兰在您跟前这么久也没瞧见您对我们说一句话,表妹才刚来,就让您张金口了。”
闻言,陈氏将视线从姜临秋的身上转到了李冉竹与李槿兰的身上,笑道:“都是祖母的好孙儿。”
三人又围着陈氏说了好一会的话,逗得陈氏脸上的笑意一直挂着,最后才道:“你们都退下吧,我睡上会儿。”
闻言,几人也不多停留,伺候陈氏躺下过后,便抬步往外头走去了。
等到了院子之中后,姜临秋与李槿兰二人因为顾忌到吴氏与秦氏,一直都在用眼神交流着。
而吴氏与秦氏二人对视了一眼,也不打扰她们小辈说话,打着去处理府上事务的名义离去了,院子里只留下了姜临秋与李冉竹还有李槿兰。
“方才冉竹表姐所说李家出事,是怎么了?”待她们走后,姜临秋皱着眉头问着她们二人。
这个苏慕白也真是!
她在三皇子府住了那么些时候,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任何关于李家的事,她还以为这是因为李家一切无恙。
李冉竹想起家中情况,怎么也撑不起笑意,她的眉目间尽是忧愁,用着只有她们三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道:“陛下似乎是想要对付咱们李家了,我爹爹本是兵部侍郎,如今成了礼部尚书,看着是得了陛下倚重升了官位,可谁不知道兵部乃是六部中最为重要的部门,可是礼部……这其实是将我爹爹手上的权利都给架空了。”
她说着话,还小心地打量了一圈,随后才继续道:“而小叔则是直接从正二品官位降到了从二品,假若不是祖父阻拦,只怕还会被发配到外地去,不禁嫡系,李家旁支也被打压,就连我们李家的姻亲也没讨得什么好,全都被皇上连连训斥……而我们李家名下的那些商铺等,也有不少的人在闹事。”
姜临秋跟着她的话皱了皱眉头,可待她思索片刻后,方才开口道:“李家根基牢固,这些事情顶多是丢些面子,这些事情对李家的损失与影响根本就不大,更何况,太后娘娘与李家一向关系好,哪怕皇上真的对李家起了忌惮之心,应该也会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不会在这时候动李家。”
能够让陈氏这样历经风雨的人卧病在床如此之久,肯定不会只是这样的几桩小事。
果然,李槿兰待她话音刚落,便立马接了句嘴:“本来得了你无恙的消息后,祖母的身子已然日渐好转,可自打太后娘娘宫中的嬷嬷带了一封信来李家之后,祖母的精神头也就一日不如一日了,甚至还有些时候将我们全都赶出房外,自个儿独自在房中待好几个时辰。”
姜临秋眉峰紧皱,可李槿兰的下一句话却叫她的内心越发生疑:“可那封信一直被祖母藏得死死地,就是祖父都不让看呢……”
而李冉竹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害怕地拽住了身侧两人的袖子,开口道:“前些时候我过来看祖母时,娘亲与大伯母正在里头,而我被祖母身边的张嬷嬷在里头。”
她顿了一顿,面上慌张之色越发浓郁了起来:“可我外头隐约听到娘亲与伯母道,要趁这段时间将我与槿兰嫁出去……避险。”
闻言,李槿兰险些一个没有站稳跌倒在地,而姜临秋的眸子中也透出了惊讶。
李家除非是有了灭顶之灾,不然堂堂明都第一世家的嫡小姐,怎么可能会要为了避险而急着定下亲事?
前世的记忆因为李冉竹的这句话全部涌了上来,姜临秋的面色变得极其的难看。
李家的确曾经遭到过一次重创,可这次重创的原因却不是因为皇帝怀疑,而是因为……
她只来得及跟眼前满脸愁色的李冉竹与李槿兰说一句:“两位表姐先去前厅帮下舅母们的忙,我去里头照料外祖母。”
她说完了这句话,便不顾后头李冉竹与李槿兰再说什么,大步行至门前,推门而入……
而刚刚才说乏了的陈氏正倚靠在榻上,面色比方才要好了不少。
陈氏似乎对于她的突然闯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反而一脸镇定地对着她道:“你来了。”
姜临秋缓缓行至榻前,眸中带了各色神情,既有愤怒,也有不解。
她提了衣裳一把跪到了地上,沉声:“孙儿有一事不明。”
闻言,陈氏将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眼神幽深,似乎透着她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她冷笑了一声,开口问道:“你这样聪慧,假如是连你都琢磨不透的事,只怕我也无法回答你了。”
姜临秋贝齿轻抵下唇,丝毫没有退群地直视着陈氏的眸子,冷声道:“孙儿不解的这事,当今世上只怕只有外祖母您一人能解我心中疑惑。”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良久过后,陈氏总算是退了一步:“也罢,有什么问题,你提出来就是。”
姜临秋的眸子沉了沉,下唇被她咬得破出了一个口子,血腥味顿时就溢满了她的口腔。
陈氏的眼神一直紧盯着姜临秋,见她如此,沉声呵斥却难掩关怀之意:“怎这样不爱惜自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