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缓缓蹲下,拾起地上的金钗,“果真是被心理阴暗的人戴过,色泽都变差了。”
指尖微动,金钗湮灭,粉末随风消散。
“钟离,”钟天知道钟离这是在报复,从她回京那一刻,她就没有想过放过丞相府,“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自认丞相府没有对不起你。”
闻言,钟离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轻轻一笑,悦耳的笑声飘荡在厅内,却不知为何令人心底发酸。
钟离一步一步逼近钟天,声音温柔,“小钟离母亲的死,与你有关吧。”
说着看了眼李姨娘,“与你也有关。”
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下,钟离眸光转冷,声音依旧温柔,在他们耳中却是催命符一般,“从她出生那一刻起,母亲逝世,李氏当家,丞相从未看她一眼,只取了一名,钟离。
每个人都忘了在丞相府里,还有一个叫钟离的人,在他们欢声笑语,吃着山珍海味的时候,她在哇哇大哭,吃着母亲身边的嬷嬷在厨房偷的剩饭剩菜,住着夏不避暑冬不挡风的院子。
在钟离一岁时,那位把她养大的嬷嬷被李氏以偷窃之罪乱棍打死,唯一的庇护没有了,那一日,钟离在院子里哭了整整一天,饿晕了,再饿醒,醒了继续哭。
曾受过母亲恩惠的一个小丫鬟避开李氏的人,来到院子里,发现钟离脸色青紫,气若游丝,小丫鬟跑去找丞相,希望他派人去请大夫。
而当时丞相在做什么呢,在屋内和李氏温存,对小丫鬟的哭喊充耳未闻,小丫鬟无奈,冒着风雪拿着自己仅有的银钱偷跑出府请来了郎中。
许是钟离命大,阎王不收,第二日钟离醒来,在小丫鬟的细心照料下,一天天长大,身子却越来越虚弱,稍微站久一些便会晕倒。
钟离三岁时,钟琦带着钟婉月来到院子里,她们命婢女把钟离推入池里,看着钟离挣扎,她们哈哈大笑。
直到奄奄一息时才被救上来,冬日里被她们逼着跪在地上给钟琦捶腿,稍有不顺,便会用脚踹她,或是掐她,怒骂她。
她们玩够离去时,用白雪把她埋住,小钟离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
那天过后,小钟离身子越发虚弱,每隔几天就会受到非人般的折磨,在冬雪里被扔下湖,在夏日里被威胁站在太阳底下,在秋日里只身穿着亵衣站在院中。
小钟离五岁,李氏给丞相吹枕边风,把年幼的小钟离送去乡下庄子休养。
庄子里,有三个老嬷嬷,都是李氏的人。
去庄子那年,刚好是冬日,老嬷嬷逼着小钟离用冷水给她们洗衣裳,每日早早起来做饭,伺候她们宽衣,稍有不顺心,便用鞭子抽打,或是拧她,掐她的手。
父亲,那年的水冷的刺骨,雪下的很大,痛的彻骨,您觉得呢。”
‘父亲,那年的水冷的刺骨,雪下的很大,痛的彻骨,您觉得呢’这句话盘旋在天空中,钟天一瞬间好似苍老了十岁,无力跌坐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
从始至终,钟离以旁观者的姿态去诉说,他们只以为她看透了,所以能够平静的说出这些令闻者心疼的经历。
可没人知道,钟离在五岁那年死了,而她用钟离之名,只是不希望钟离被彻底遗忘。
他们不知道真正的钟离受过多少苦,她好不容易来这世间一回,却从一开始就被当做一个错误,除了生母北冥瑾,没有一人对她的到来而欢喜。
她甚至不知道因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如此可恶,不知道他们为何要那样对她。
她只是一个小孩,单纯如白纸,却让她在短短五年,经历了世间最黑暗的一面。
她在饱受欺辱时,该有多绝望。
这些情绪,画面,钟离都在原主记忆里深深体会到了,那五年,几乎没有一天是好日子,每一天对于小钟离来说,都是煎熬,都是不见天日的黑暗。
那些绝望,那些痛楚,那些苦闷,哪怕是活了千年的钟离也为之感到心痛。
“小钟离死了,死于五岁那年,死在了冬雪里。”
寒慕白低垂着头,眼眶里泪水在打转,听着她平静的诉说那些常人所能忍受的折磨,心如刀割。
他至少三岁之前还有母亲陪伴,可小姐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失去了母亲。
他无法想象,尚且不能站立,不能开口的小婴儿是如何在吃人的地方活下来的。
少年身侧的桌子已经成了一堆粉末,看着厅里那抹笔直消瘦的身影,他的心好似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的窒息。
难怪小姐如此冷心冷情,好似对什么都不在乎,从小经历着痛苦,而这一切都是亲人带给她的,有什么比这更痛的呢。
亲人不可信,更别说其他人了吧。
这些人都该死,钟琦,李氏,钟天,钟婉月,都该死。
大厅内一片寂静,钟天几人跪倒在地上,面如死灰,唯独没有对钟离的心疼怜悯,更甚之没有愧疚悔恨。
或许他们还在心里想,为什么受尽折磨钟离还能活下来,为什么没有死在庄子里。
孟河她们早已泪流满面,她们是云幽谷的人,十年前谷主带回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女孩,醒来后只字不提五年前的事情,她们也不曾去问,怕触及她的伤心之事。
从未想到原来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受尽折磨,本是千金小姐,活的却连一个婢女都不如。
钟离微微垂眸,遮掩了眼里翻涌的情绪。
小钟离这一生太苦了。
哪怕她这般冷心冷情之人,再次回忆起她的经历,依然会觉得心痛。
“丞相府,最终会化为灰烬,而你们,也将消失在天地间。”
本座一定会灭了钟家。
‘轰隆隆’
臭剑,去砍死它。
“钟离,你不能”钟天猛地抬起头。
钟离神情冰冷,语气毫无起伏,“有何不能,丞相府本就不该是你的,你能拥有如今的权势,不过是娶对了人罢了,这里有哪一寸是靠你自己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