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这几天会有大雪。
正武给我打来电话,说了很多。总之,这一次回来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我并不怨什么,怪命运没有给我一个极好的身世?
我有些迟疑,最终还是告诉正武最近注意一下他父亲叔叔。
正武以为我还在生气。
正武说,小白,真的怪我!
他心里多少是对我愧疚的。
“没有,你小子还不知道我!真的没生气,当然,心情肯定不会好。我让你注意一下你父亲叔叔,是因为,嗯,你知道的,上次的事情。我感觉你父亲或者你叔叔……”
我没有再说下去,正武知道我说的什么事。电话那边正武的声音明显顿了顿。
“小白,你是说,有……有东西缠上我叔叔和我父亲了?”
“我不确定,总之注意点总没坏处!不说了,哎对了,大半夜的你待会就别来了,你总不能老跟着长辈抬杠吧!”想起正武说立刻赶回来,我说道。
“嗯,小心那帮人!最好还是换个地方先住着吧!”正武有些不放心。
我笑笑,“别啰嗦了!挂了啊!”
挂掉电话,整个街道都冷清下来。
因为憋着一场雪,整个夜空黑中又像蒙了一层浓浓的灰色。
我还在想着今天晚上住哪,住在孤儿院不合适。可是,在想好住哪之前,还有些事,解决不了我怕是没心思睡觉。
回到孤儿院,院长再三挽留,我只是说事情会解决的。院长有些不放心的问我住哪儿。我说刚才那朋友先回去了,我去他那。
刚才在门外路口的事,闹出的声响并不太大。当然除了正武喊的那几声和汽车的狂哐啷声。好在因为拆迁附近不少工地,那声哐啷的碰撞声在这个夜晚并不显得突兀。
院长几次欲言又止。我知道她害怕那群人回来报复。我心里恍惚,何时,我也成了别人的依靠。
“放心吧姨,正武叔叔是县长,你忘了,刚才都说好了,县长发话了,那群人总不成还敢来!”我说的很真诚。院长终于放下心来。
“孩子啊,姨是想留你,可是……真的没地方住了啊!”院长打量着身后的一群孩子,脸上满是心酸和无奈。
“放心吧姨,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能让我跟一群孩子挤一块吧!”我摆摆手,笑道。
告了别,我随意逛了一圈,好在之前的那家小超市还没关门。
摸了摸兜,还有二十八块钱。
买了瓶鹿邑大曲,弄了些花生米和一包蚕豆花。
那些人会不会回来报复我心里知道。我根本不敢走远。
在路口唯一的一杆路灯下坐下,看了看表,守到两点吧。
深冬的夜冷的要人命。身上的衣服没穿一样。我跺着脚,就着花生米蚕豆花下酒,却越喝越冷。
偶尔有骑着电动车来往的人,会好奇的看我一两眼。像个流浪汉。
本来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努力的活着、做着!为了心底那一点仅有的温存。
“如果时间,忘记了转,忘了,带走什么。你会不会……”
一瓶鹿邑大曲喝完,酒劲上来,胸腔热呼呼的,身子冷得发抖。我轻声的哼唱着徐誉滕的等一分钟。
十二点半的时候,路上偶尔来往的人影也没了。他们都回家了吧。
冷得不行了,我干脆在附近找了些干木头,在路灯下架起来生了一堆火。火堆驱散了身上的寒意,手脚都暖烘烘的。
我突然想,如果弄两块红薯放进去,该多爽。
然而,杂乱的脚步声打乱了我的遐想,我有些恼。
“都他妈给老子快点!今天晚上把这破院子给我砸干净了!”
我抬起头,冷清的街道不远处二十几个人黑压压的一团。手里都握着家伙。
街道上平白的点了一堆火是很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力的。
我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有人在打量我。
“大哥,就是这小子!操他奶奶的,还有一个呢!”人堆里钻出一个人,顶着头发不足一指的劳改头,指着我骂。
人来了,我倒松了口气。今天晚上还能睡个觉。
那个被称为大哥的满脸横肉的男人挥挥手带头走到我跟前,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就是这小子?咋跟个二愣子一样!”男人的话在后面人堆里引起一阵哄笑。
二愣子?我撇撇嘴,形容的倒是贴切。
然而,刚才还在嬉皮笑脸的带头大哥猝不及防的抬起巴掌就扇了过来。喝了一斤白酒,我反应有点慢,稍微转了一下脖子,那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抽在我后脑勺。
我头一阵发懵。
带头大哥看我甩头晕晕乎乎的模样,好像很得意。揪过我头发一张肥脸贴了过来。
“还敢躲?”
“三儿,就这窝囊的熊货能把老苟那家伙腿打骨折?”大哥很张狂的瞅着认出我的那人道。
我没心思去听这几个人说些什么。我只是抽出一根手臂粗的方木,上面还噼里啪啦冒着蓝火。我没有丝毫犹豫的按到那带头大哥的脸上,哗啦啦的溅出一大团火星。我听见有人惊呼。
不知道我是不是烧到了那带头大哥的眉毛,一股蛋白质的焦糊味传到鼻子里。
带头大哥惨叫着松开揪着我头发的手,想去捂脸。我握住他的手臂,烧红的木炭依然戳着他的脸,我看到有血流出来在红彤彤的木炭上浇出一阵白烟。空气中的怪味让我想吐。
可是我的手依然没松开。这个时候,先前还嗤笑我的二十几个老混子很多人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躲?”我冷笑着看着这个男人,“再躲一下,你信不信我会让你变成瞎子?”
带头大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痛苦,身子都在颤抖。
我松开手中的木块,带头大哥右脸上已经血糊糊的一片。
有人说“真是个狠茬子!”
“想砸孤儿院?”借着昏黄的路灯,我吹得木头尖火星飞溅。
“打!弄死他!给老子弄死他!”带头大哥发疯了一般指着我。
二十几个人哗啦啦的围过来。
“不想死都站那别动!”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松开带头大哥的手。
“小子,是个狠茬子!爷爷脸上这块疤,拿你一条腿来还吧!”大头大哥退后,狰狞的看着我,从腰间抽出一把半米长的砍刀。
我没多说,站起身,反复的看着双手。
“大哥,这小子不是精神有毛病吧?'”有人问,然后一跟棒球棒就砸过来。
这次我没有躲,倒是那根棒球棒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了。
我的两只手上,两团火焰欢快的地跳跃。
“谁雇你们来的,明天带我去见他!”我拿手在一个离我最近的混混头上一抹,本来就不长的头发化成一片火层。那个老混子已经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周围都安静了。有几个人眼中闪着半信的眼色,可是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我一脚踢翻喝光的酒瓶。夜深了,该找个地方睡一觉了。
不再理会一群人。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到底怎样才是人生?一千个人,有一千种人生。比如我,那一群社会混子。人说命运,说命定。可就像走格子线一样,前一步,后一步。昨天,明天。明天是命运,那么昨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