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夏沐瑶一直恍恍惚惚的,继儿的话在她心里翻起了轩然大波,她将前年的事情前前后后仔细回想了一遍,关于她在思瑶宫里,关于她回到呼尔赫身边,随后便有孕,待她临产前夕,赵元廷忽然出现,继而又抢走孩子……
越想,夏沐瑶的心便如坠冰窟,一个残酷的真相呼之欲出。
直到夜里呼尔赫回了城里临时的居所,夏沐瑶才感觉自己有了依靠般扑了上去。
“怎么了?”呼尔赫搂住夏沐瑶,看了看在自己的小床上已经睡着的继儿,柔声问道。
夏沐瑶只是不言,一整日,她被自己的种种猜想吓坏了,此刻整个人已经濒临崩溃,身子微微发着抖。
“瑶儿,你不舒服?”呼尔赫感觉到夏沐瑶身体的抖动,不禁有些担忧道。
夏沐瑶摇着头,只是将头拱进呼尔赫的怀里,紧紧搂住他,轻声道:“我觉得我好冷。”
呼尔赫将夏沐瑶搂的更紧了点,伸手在她身上揉了揉,而后索性将夏沐瑶抱了起来,送到床上,用被子包了起来。
夏沐瑶却挣开被子,仍是死死搂住呼尔赫,此刻只有贴着呼尔赫,她才感觉到安定。
呼尔赫被夏沐瑶的举动逗笑了,“让我先褪了铠甲,换上寝衣。”
夏沐瑶这才放了手,呆呆看着呼尔赫换好寝衣,忙又伸出手去,示意他过来抱。
呼尔赫上了床,张开怀抱将夏沐瑶搂住,“你在撒娇吗?”
“我只是觉得好冷,呼尔赫,好好抱着我。”夏沐瑶贴紧了呼尔赫,低声说道,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魂落魄。
“你怎么了瑶儿?今日我不在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呼尔赫这才感觉到夏沐瑶的反常,平素,她撒娇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失落的模样。
“呼尔赫,你说赵元廷为何要抢走继儿?”良久,夏沐瑶终是问出这样一句。
呼尔赫心里一紧,忙又装作若无其事道:“是为了报复我而已,既然继儿已经回来了,便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但是继儿今日对我说,赵元廷说要将皇位传给他,赵元廷还说,继儿身上流着他的血,”夏沐瑶抬起头,盯着呼尔赫的眼睛,“你说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呼尔赫的表情凝固住,不动声色地回了句:“继儿才三岁,他的话你也信?”
“正是因为他才三岁,他只会说他听到的话,而不会自己胡说。”夏沐瑶盯着呼尔赫,“你坦白告诉我,当日你那么想置赵元廷于死地,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赵元廷抢走我的孩子,我自然要置他于死地。”呼尔赫仍是不动声色。
夏沐瑶的目光在呼尔赫的脸上努力搜寻着不同寻常的痕迹,但是呼尔赫隐藏的太好,她看不出他神色有何异样。
夏沐瑶这才缓了缓,在心里暗暗自问,莫非是她自己想多了?
“他为何会说继儿身上流着他的血?”但夏沐瑶仍是不放心的。
“赵元廷是个疯子,不必理他的话。”呼尔赫的表情仍是未变,平静地解释道。
夏沐瑶看了看呼尔赫,眼睛一湿,而后将头埋在呼尔赫的胸膛上,她感觉自己真的越来越冷了。
呼尔赫的表现,如果说刚开始的时候令夏沐瑶安心,但是后来便已经不正常了,呼尔赫表现的太过冷静了,似乎他早已料到夏沐瑶会有这样问的时候,而他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呼尔赫越冷静,夏沐瑶越确定,她怀疑的事确实是真的。
夏沐瑶觉得自己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赵元廷是思瑶宫的时候对她做了什么?她努力回想,似乎确实有一些不对头的地方,但到底哪里不对,她的确是半分记忆也没有的。
没有记忆,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想到这里,夏沐瑶不由微微发了抖。
呼尔赫将夏沐瑶搂在怀里,咬紧了牙,一颗心简直被揉搓得不成样子,他最心爱的女人,他终是没有保护得好,让她遭受了这样的屈辱,如果可能,他甚至愿意用生命去交换一次时光倒流。
***
自那日起,夏沐瑶便不似平常那般快乐了,她常常会发呆,陷入无边的猜测的泥淖之中。
就连带着继儿的时候,也常常会走神,面对呼尔赫,她的心里总有一种微妙的疏离感,自从她听到继儿说的那句他身上流着赵元廷的血,她便觉得自己配不上呼尔赫了。
她萌生了离开军营的想法,反正继儿回来了,她也不要在军营里整天令呼尔赫分心。
夏沐瑶终是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呼尔赫。
这段时间以来,夏沐瑶的神情落寞,十分不开心,呼尔赫都是看在眼里的,此刻又听到夏沐瑶说要回燕城去,不由愣了愣。
说实话,呼尔赫并不想让夏沐瑶离开他,他放心不下,他怕赵元廷趁他不在,派高手将夏沐瑶掳走这种事再发生一遍。
“为何要走?剩我一个人,你不心疼吗?”呼尔赫只能用这一招来让夏沐瑶心软。
“我在这里会令你分心的,再说我离开还儿太久了,想回去看看他,也好让继儿回去熟悉一下环境。”夏沐瑶看着呼尔赫,如此道。
而她的心里又何尝舍得离开呼尔赫,出征的日子艰苦危险,她多想一直陪在他身边,给他慰藉。
“府里堂兄自然会照应,瑶儿,留下来陪我。”呼尔赫仍是坚持道。
夏沐瑶没有言语,垂下眼睛,面色疲惫不已。
呼尔赫上前拥住她,抬起她的下巴,低头便想要给她一个吻。
夏沐瑶却将头一扭,躲开呼尔赫。
这几日都是如此,夏沐瑶躲避呼尔赫的吻,以及夜里他发来的求欢信号,她觉得自己不够清白,配不上呼尔赫了。
继儿有可能是她和赵元廷的孩子这件事,令她整个人都快要承受不住。
呼尔赫看着夏沐瑶,她一向心思深,此番又是听了继儿的话,会多想原也是在情理之中,但是她总是一个人愣神,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打消这些猜测,又怕自己会说多了错漏,更令她加深了猜测。
他怀抱着瑶儿,从未觉得他们之间有如此的陌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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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大康的军队终是到达了与北胡的交战处。
两军对垒,第一日便杀了个昏天黑地。
大康士兵虽然整体素质差强人意,但聚义庄手底下能人多,故而上了战场后,也很是抵挡了一阵。
第一战,双方皆有损伤,北胡并未占到便宜,大康自然也不能将北胡怎么样。
鸣金收兵,来日再战。
就这样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又是七日过去,大康军队撤回城内,北胡连攻了三日城,都以失败告终。
大康便决定以逸待劳,在城中守着,让北胡人来攻城,消耗军力与粮草。
呼尔赫自然明白大康的意思,三日后便停止了攻城,转而实施围城战术,意欲将大康军队困在城内,困成一座死城。
但北门,东门,西门虽然被北胡控制,但是还有南门,大康军队仍是与大康朝廷密切通联着,也从南门输送所有的供给。
如何攻城便成了紧要之事。
呼尔赫和副将们商议法子,夜里常常很晚才回。
待呼尔赫回到大帐,夏沐瑶多数都已经睡着,她神情恹恹的,睡的不甚安乐。呼尔赫在床边端详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许多日子的郁郁寡欢,加上在军营时间较长,营养匮乏,夏沐瑶终是病倒。
她躺在床上,终日昏睡,总是觉得冷,燕玲给她盖了两床被子,她还是觉得冷。
燕玲没法子,只好去军帐里找呼尔赫。
正在商议军务的呼尔赫听了燕玲的禀报,忙终止了商议,起身回了大帐,彼时,夏沐瑶依旧在大帐里整整躺了一日。
继儿安静地待在一旁看着夏沐瑶,这段日子的相处,继儿已经越来越离不开夏沐瑶了,而夏沐瑶也每日都带着他四处玩耍,但是今日,夏沐瑶一直昏睡在床上,令他有些不安。
“王妃何时开始昏睡的?”呼尔赫坐到床边,冷声问燕玲道。
“从午膳前便开始了,起初奴婢以为王妃只是太困了,后来才发觉有些不对,但是王妃怕您知道了分心,不许奴婢去禀报。”燕玲低着头,不安地回道。
呼尔赫的目光冷冷地扫过燕玲,但也知道此刻不是责罚她的时候,“快去传军医来。”
燕玲应了,忙一溜烟地离开了大帐,
“瑶儿。”呼尔赫俯身喊了夏沐瑶一声。
夏沐瑶侧过头去,仍是睡得沉沉的,她身上出了许多的汗,梦里的噩梦一个接着一个,她觉得自己仿佛是溺水的人,扑腾着想要抓住一些依靠,却什么都抓不住,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渐渐窒息起来。
军医来了之后,为夏沐瑶诊过脉,却也瞧不出脉象有何不妥,只不过跳得有些慌乱而已,具体有什么病症,便真的瞧不出了。
“王妃的身体看不出有何不妥,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之兆,属下为王妃开几副镇静宁神的方子先吃吃看。”军医对呼尔赫弯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