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寒回到书院,自然的走进长亭居住的院子。
暗处,一道人影无声出现。
“郦长亭还在琼‘玉’楼?”他的声音较之以往低沉浑厚。
暗中黑影身子一怔,低声道,“回五爷,三小姐人还在琼‘玉’楼,不止是三小姐,尽余欢和尽龙城都在,也未离开。”
“即便他们在,也影响不了我的安排。我只要郦长亭在离开琼‘玉’楼之后,立刻安全的回到这里。听明白了吗?”
冷酷声音,蓦然而起的肃杀令黑影为之一凛。
“是,五爷。属下定当安排妥当,既不被殷铖和尽余欢等人发现,又安全护送三小姐回书院。”
“嗯。”
冷沉的声音,让黑影愈发不敢掉以轻心。见肖寒不再吩咐,便闪身快速离开。
肖寒独自在院中踱步,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仿佛因着她的入住,而有了全新的气息和感觉,说不出的生机勃勃。
只是,今儿这一出,她这步棋走的有些过了。
且不说殷铖敏感的身份,即便殷铖化作殷四,以尽余欢和尽龙城的能耐,若是经过一番调查,必定会知晓殷铖的真实身份,待那时,她又如何抉择?
殷铖杀伐果决又人脉宽广,尽龙城少年老成观察入微,将来这二人若是互通老底,她夹在当中,必定会受到牵连。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一旦牵扯进中原皇族这趟浑水,想脱身,何其难?
但让他看不透的却是她对伍紫璃的态度!以及不知哪儿来的冲天恨意,竟是放火烧了大半个琼‘玉’楼!她竟还有胆子承认?殊不知,伍紫璃身后的琼‘玉’楼,还有一股更加可怕的势力掌控着,这一次,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安排好了一切,将火烧琼‘玉’楼的罪责揽在身上,只怕那丫头走不出琼‘玉’楼的大‘门’。
即便为她扛下了火烧琼‘玉’楼的责任,但她在面对伍紫璃的表现,以及知道方掌柜有龙阳之好时说出的那句话,都是有着深沉阅历的人才具备的应变能力和老辣谈吐,为何会在她的身上体现出来?
夜已深,不知不觉,肖寒竟是在她的院子等了大半夜。直到天快‘蒙’‘蒙’亮时,房间的‘门’缓缓开启,一抹单薄纤细的身影带着‘潮’湿‘露’气而来,此刻进‘门’的长亭正是累极了倒头就要睡去,冷不丁身后软榻上想起深沉暗哑的一声,
“你是不是知道我等在这里,故意这么晚才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多等一会?”
长亭身子徒然僵在半空,手中紧紧握着的发簪差点就飞向肖寒鼻尖。
这厮,大半夜的,像吓死谁?
她转过身去,昏暗月光下,他修长身躯慵懒斜靠在软榻边,一身玄金锦袍,被月光镀了一层清凉如水的光泽,趁着他风华绝世的容颜,更添一分夺魄魅力。
“五爷既然知道我去了哪里,那就应该料到我不会太早回来,却还等在这里,似乎这是五爷你自己的事情。”即便刚刚受了他的惊吓,她下一刻也照样恢复伶牙俐齿。
她看向他的眼神探究和安然并存。既然他都说了是等在这里,那么他必定知晓她今晚的行动。
肖寒神‘色’更暗沉了一分,“你是我书院的学生,就等于是我的孩子一样,见你整夜不归,还是去了琼‘玉’楼那种地方,我关心你,等在这里,无可厚非吧。”
肖寒不但不生气,竟还条理清晰的给她解释起来。长亭这会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因此,语气和神情都柔缓了一分,“肖五爷说的极是。是我多虑了。多亏肖五爷之前给的信息,使得我在琼‘玉’楼的布局顺利进行。”
话虽如此说,眼神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他的孩子一样?他倒真是时时刻刻不放过占便宜的机会!
肖寒凝着她清丽明净的面庞,神‘色’却是肃然一分,“既然你已经见了伍紫璃,但如果我告诉你,伍紫璃也只是琼‘玉’楼的一个幌子,在他背后,另有高人无数,你会不会重新审视你今儿看到的所有人?”
肖寒这话,似是在提醒她,又像是在暗示她什么。
长亭眉头轻皱,寒瞳垂下,心里思忖着,肖寒是不是知道了琼‘玉’楼之前的大火跟她有关!那如果真的如他所说,琼‘玉’楼背后还有更深的幕后黑手的话,那么她放火一事,琼‘玉’楼真正的主子,自是不肯善罢甘休了。所以她今日主动承认的一出,也就有些鲁莽了。
肖寒似是担心她借着琼‘玉’楼的势力越陷越深。
“你记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琼‘玉’楼就开在皇城根下,九重宫阙眼皮子底下,会有什么人牵扯进来,是你现在还无法看透的。”肖寒话到后头,越加冷肃,周身涌动着一股危险枭野的气息,仿佛是要她随时记住,一旦离开凌家学院,她所走的每一步,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当万分谨慎。
“我以后尽量不去琼‘玉’楼,实在有事的话,就托人转告好了。”她历经两世为人,看透的是人心,可对于中原大陆的暗中势力来说,却是知之甚少。
既然是在不了解的前提下,那自然是暗中观察为最佳策略。
见她如此冷静应对,肖寒起身想要准备离开,却见她眼神恍惚了一下,抬手指着自己身上的香囊,
“怎是昙‘花’?我对这气味……”
过敏二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人已经晕倒在他怀里。
肖寒神‘色’一凛,抬手扶着她柔软腰肢,旋即搭在她脉搏上,见她脉息平稳有力,面容也白里透红,并不像是普通的过敏症状,似是被昙‘花’香气催眠了一般。
肖寒将她轻轻放倒在软榻边,再次把脉,确认她身体真的没有问题,方才缓缓坐下。
她的身体,倒是跟她的‘性’子有点像,像是一个谜。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会被昙‘花’香味催眠的人。而他今儿之所以换了昙‘花’香气的玲珑香球,皆因为之前的龙涎香香球引致她吐血,他并不知道她体内还有多少种毒素,还会不会被其他香气‘诱’发吐血,所以在与她相处的时间里,每天都会换一种香粉的味道,为的就是找出她吐血的根源,也好对症下‘药’调理她的身体,之前换了多种都没有任何问题。
可偏偏今天这昙‘花’香粉……
而见她之前的表现,似是知道自己会被昙‘花’香气催眠似的。难道又是前国师在她体内下毒所致?
想到这里,肖寒不觉抬手轻轻附上她光滑白皙的额头,眼神愈发深沉,复杂。
上天对她,究竟是公平还是不公平?给了她青‘春’曜目的容貌和聪颖冷静的头脑,却又给了她一窝狼一样的家人!比之外人还要恨不得她消失在这世上!
见她此刻睡着的安然样子,肖寒忽然希望她就此一直安宁的睡着,因为一旦醒来,外面的流言蜚语恶语相向,无论她愿意与否,都要迎面而上,即便是在这凌家书院,她又何尝不是饱受外界误会的煎熬?
看着她小脸上因为连夜赶路回来而冒出的细密汗珠,肖寒起身吩咐隐卫打了一盆热水,还带来了幽兰‘花’提取的幽兰凝‘露’滴入温热的水中,待凝‘露’均匀散开,肖寒将面巾打湿,拧干,继而自然的轻轻擦拭过她白皙面庞。
每一下都极其小心翼翼,生怕会惊扰了难得安睡的她。
姣白月光下,她睡得那般安然平静,这一刻,连曾经是杀戮滔天的肖寒,整个人,整个身心,竟也是难得的放松下来。仿佛她周身有一股难言的平静力量,能抚慰他冷硬如铁的心。
他手中面巾,一下又一下,轻柔滑过她面庞,从额头到鼻尖,再到面颊,最后是粉嫩柔软的‘唇’瓣,他手背扫过她‘唇’瓣的感觉,令他一瞬回到之前在马车内强‘吻’她的那一幕,那般的清晰刻骨,永生难忘。
令一贯不喜欢陌生环境的他,在此刻,竟是贪恋上了这种不孤独的感觉。
……
次日一早,长亭醒来,肖寒已不知去向。
只在她书桌上留下一张字条:“长夜漫漫,既已辜负。来日再见,满树梨‘花’。”
看着那隽永苍劲力透纸背的十六个字,明明是带着暧昧不明气息的两句话,可是因着他此刻霸气老练的字体,竟是有一种使人肃然起敬的力量。
长亭将纸张放在一边,眼角的余光再次扫过上面的字,总觉得某人在写这十六个字的时候,像是一边看着她,一边写的,好像他当时想要说给她听的话,都在这十六个字里面。
不知怎的,面颊莫名发热。抬手触‘摸’面颊,有种莫名的顺滑馨香的感觉,可她记得自己昨夜回来因为闻了昙‘花’香粉就昏睡过去了,不曾洗过脸,为何小脸这么光滑干净?
难道是……
想到这里,长亭眼神蓦然一暗。肖寒始终是神秘莫测的墨阁阁主,是人是魔,一时难辨。她与他的距离,只能是学院老师和学生之间,决不能逾越丝毫!日后,她定要减少与肖寒单独相处的机会。
……
与此同时,将军府,前厅
尽龙城和孙道松‘交’换了一下眼神,继而同时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尽余欢,似是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