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际传来一声异响,苏梓大惊,张嘴欲喊,声音未出喉咙便就被一双手捂住了,那人手劲很大,勒得她生疼,她奋力挣扎。
惶急中她用尽全力一记手刀向后,再曲膝一顶,那男子吃痛松手,向后趔趄了几步扶着墙停下。
她定神一看,原来是一个青衣男子,挺拔的身形被一袭修长的黑色披风裹住,蒙着脸,胸口扎着布条处殷红一片,可是血还在渗透了白纱,他微弯着腰,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瞪着她,象是警告。
苏梓看不到他确切的样子,但是面巾后面那双深沉的眼睛沉静如水,不见有丝毫的喜怒哀乐,眸子冷清但是却没有煞气。
苏梓喊人的话到嘴边却生生止住了,因为她听到巷口里响起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很明显有人在追杀他。
她和那人对视片刻,冲着围墙的方向使了眼色,那人潭眸一敛,闪进门内。
决定只在一刹那之间,完全凭感觉。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这个男子,或许是因为他的那双眼睛很干净,不象平素见到的那些恶徒。
一群黑衣人已经气势汹汹地杀到,大概十来人的样子,领头一个大汉走了出来,“这位公子,有没有看到一个青衣男子从这里经过?”
她扶着沾有血迹的墙,装作瑟瑟发抖的样子,指着前面的方向,“有,好象流着血,往……那个方向跑去了。”
她手一指,黑衣人闪电般地往前面飞奔而去。
苏梓看着黑衣的一团消失在路口边,急忙闪身入门,扭头一看,冬雪正拎了把剑架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秋婵站在旁边瞪大了眼睛。
“少爷,你回来了,这个家伙也不知道哪里闯进来的,要不要让他现在出去……”
冬雪眼里写着犹豫不决,她肯定也发现了他身上的伤,还有外面那一堆仇家。
那人站在那里,背挺得直直的,敛着眸,“公子要是不方便,在下也不强求……”说完咳嗽了声。
苏梓扫了眼他的腰际,那里有一块滴血石挂坠。
滴血石价值连城,让人一见眼红。传说每一块宝石后面都有一个血的故事,得到它的人要付出血的代价。所以,在古代这属于豪门望族的收藏品和家传之物,苏梓见过几回。
可是奇就奇在它的形状极其特别,象一把没有齿的钥匙,暗暗发着幽红色的光…….突然有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
漕帮几大堂主貌似都有一把可以打开秘密通道的钥匙,见钥匙者如见堂主本人。
官府向来与这些江湖人士没有多少来往。可苏梓办案的时候,难免要接触这些江湖门派,因为从他们手中,往往可以获得最有用的信息。这漕帮的四大堂主她多多少少都听说过,年纪上应该都是四十以上的汉子,而眼前的这一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那群黑衣人明显是帮派的人,难道这就是他们的窝里斗?
这些年,江南一带漕运发达,漕帮的势力也如日中天,人多,船多,势力广,声势大,一旦“漕帮”不动,各省百姓的吃暍,朝迁的年粮,军饷,马上就会不继,以至江南各地宫府,甚至“漕运总督”都不敢轻看,处处礼让三分。
脑子里出现涌进了刚刚告别不久的新任江南御史裴明捷,还有官道上那个莫名其妙摆他们一道的杜子骞。
京城一下了来了两个举足轻重的人物,纯属偶然吗?
钱塘这滩水,果然深不可测呀。
苏梓按纳下疑问,冲着冬雪摆了摆手,“刀放下,把人扶进我的书房,我先帮他清理下伤口………注意不要惊动我娘。秋婵,你把这边里里里外外清理一下,包括门外的墙壁,切记不要留下任何血迹。”
秋婵答应了一声,匆匆回屋打水。
冬雪放下剑,架着那男子的胳膊进了书房。书房不大,一个案桌,一整拓的书柜,桌椅橱凳皆摆放的错落有致,收拾的极其清爽干净。里有一张小榻,平素是苏梓读书乏了躺着看的,如今倒也派上了用场。
冬雪扶那男人坐下,躺好,然后从书架上的暗柜子时取下一个大药箱,里面她家主人收藏的各类急需药品。品种不可谓不多,她刚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以前她父亲在镖局的时候有一个专门的药房,可是这里的有些药品着实稀奇古怪,似乎见都没见过。
苏梓已经洗了手进来,在榻前坐下。
“我给你处理下伤口,要不然可能会发炎……”
男子犹豫了下,伸手取下面罩,乍一看五官线条硬冷清晰,年纪大概在二十七八,但是面容布满疲惫之色,而且鼻子以下是一团络腮胡子,完全看不清本来面目。
灯下掩映下,他煞白的脸带着浅浅晕黄,眼神却是清朗如丝。他略有些吃力的用手撑起身体,苏梓摆了摆手,“你先别动……血流太多就麻烦了。”
那人一听老实了许多,她拿枕头在身后垫好,感觉到他的背脊挺得坚硬。
她伸手帮他解开外面的罩衫,里面的内衣,整个上半身全部暴露在外面。仔细一看,胸口处果然裂开一个大口子,血水还在往外流。
苏梓清理了一下血污,先用药水消毒,然后拿起一个白色的瓷瓶里,倒出灰色的药粉,一边洒一边说:“忍着点,会有些疼。”
那人一声不吭,手握得紧紧的,眉毛却也不皱下。
果然是条硬汉。
苏梓拿起干净的绷带,一圈绕着一圈开始给他包扎,几圈之后,在前面的地方轻巧地打了个细结。动作利索,一气呵成。
“感觉怎么样?”
“好些了,谢谢。”那人疲倦的闭上眼睛,忽然又睁开,眼里带着莫名的信任,“公子,在下的伤口怎么样?”
苏梓嘴角一弯,淡淡地说,“算你走运,这剑再往心脏少许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搞不好的话,你就得去提前去见老天爷了。”
那人嘀咕了声,“怎么会如此严重……”
练武之人果然和常人有别,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走路,说话,换成自己,估计小命早就交待了。
苏梓朝冬雪打了眼色,“找些吃的吧。”
“好吧。”冬雪叹了气,转身出屋,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盘子,一杯水,一碟糕点,放在床头。
苏梓坐在床边,轻轻托起他的后脑勺,把水凑到他嘴角。那人大概是渴极了,咕噜咕噜地一口气把水喝完,苏梓放下水杯,端起碟子,手里拿块糕点一小块一小块地掰开,放到他嘴边,看他把一整碟的糕点全部吃光。
完全饿死鬼投胎,冬雪站在旁边暗自腹悱。有时候她也很奇怪,为什么少爷懂药,会治病,连带照顾起病人也细心得不象话,就好象是一种习惯。
其实这对苏梓来说没有什么。以前在刑警队,野外作战训练很艰苦,条件也不是很好,就近找不到医务室,队员们有一些小伤小病,全都是相互帮忙着处理的。特别是女人,麻烦事就更多了,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反正照顾多了自然也就司空见惯了。
苏梓暗想这家伙大概被那些黑衣人围困多时,如今身受重伤,如果再继续连夜奔跑的话,估计没被杀死也会被活活累死。
休息了片刻,那人支起身子,声音清冷当中又略带沙哑,“之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还为我疗伤,路轻尘感激不尽,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他日若有机会,定当尽力回报。”
行走江湖的,路轻尘并不一定是真姓实名,她也不想点破。
“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那在下就不叨扰了,就此告辞。”
路轻尘手撑着榻子想站起来,苏梓把他扯住了,重新压回了榻上,“慢着,那些人估计已经会回来的,你先别出门。如果被他们抓到的话,那我忙活了半天,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路轻尘一脸黑线。他抬着一双沉寂的眼睛看着几眼,又道了声谢。
苏梓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冬雪使了轻功,脚尖点地,几个踏步翻滚之后立上了墙角,半晌之后才下来,转身回屋。
她说,“那些人果然回来了,找不到血迹,又匆匆走了。”
路轻尘明显松了一口气。
“冬雪,秋婵,你把偏院收拾一下,路公子暂时住在那里吧,伤好点之后再走。”
“可是少爷……”一旁的冬雪眼神闪烁。
“先这样吧。”
冬雪见苏梓肯定地点了点头,这才带着秋婵不甘不愿地离开。
半刻钟过后,冬雪领着路轻尘移到了偏院,苏梓再次查看了他的伤势,嘱咐秋婵照看他,一发现有发烧症状赶紧把她叫醒。
苏梓走回屋,借着天上缓缓展开的星光看到这小院的草木,夜风中传来若有若无的清香。
四月的天,风拂在脸上依然有点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