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灯也认出了那个少女是谁,确切说对方是作女孩子打扮的洛维。他当下就微微拧了眉,眼神放到跟在洛维后面下来的男人。那男人眉目冷淡,只在看到洛维时,眼神才会微微有些温度。
洛维跑到楼下时,扭了头看着还在下楼梯的男人,对他招招手。洛维也不说话,就抿着唇笑。
“那是伍德公爵和他的养子,据说他很宠他的养子。”
丹尼斯的声音在席灯耳边响起。
席灯随意点了下头。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席灯都看到洛维跟男人两人之间的亲密互动。洛维大半的时间都坐在男人的怀里。男人也不避人,只不过他很少说话,大多是洛维附在他耳边说话,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几乎让旁人都不敢上去打扰。
席灯扫了几眼被目光焦聚的两人,偏头对丹尼斯说:“丹尼斯,我想吃点甜品,你能帮我拿过来吗?”
丹尼斯应了,席灯待他走开,才缓缓走上楼梯,他腿脚还没完全恢复,所以走得很慢,待他走到当初摔下去的玻璃窗时,后面传来声音。
“小安,你怎么跑这来了?”
席灯回头,发现是巴塞。巴塞今天穿了件白色的燕尾服,面上挂着一丝笑容。待巴塞往前走了一步,席灯却往后退了一步,“洛维,停下来。”
巴塞脚步一顿,脸上浮现迷茫的神情,“小安,你说什么?”他左右看了眼,担忧又不解地看着席灯,“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洛维。”席灯突然扬起一个挑衅十足的笑容,“这不过是你催眠出来的世界,你的幻想,你想让我看看你跟希德有多恩爱,可是我又不是傻瓜,谁会相信死而复生的东西。”
巴塞缓缓收了表情,“这不是我幻想的,死而复生是有的,这些也是曾经发生过的。”他转过头,看向楼下还靠在一起的两个人,他的神情是如此的怀恋,湖蓝色的眼睛此时浓郁已成大海,海面下波涛汹涌。
如果席灯不是知道洛维上辈子发生了什么,恐怕真会被这个催眠世界给瞒住。上辈子的洛维从不肯与他自己的养父如此亲密,这才是他这个催眠世界最大的破绽。
至于巴塞就是洛维,是席灯跟他相处发现的。他有时候对席灯像一个完美的好哥哥,但有时候眼神又很吓人,他以为席灯没有看到。
时间倒回到席灯被推下去的那天。
那是个冬日阴霾的下午,席灯每走一步都有皮鞋落在砖块上清脆的声音。他手里还拿着那个木制小火车。
“当——”
钟声响起了,席灯不禁停住了脚步往墙上挂着的巨大一顶钟那里看去。那个钟是古铜色的,威武森严,在这座城堡上看起来有几分骇人。而在席灯在看那顶钟时,他被人推了下去。
什么都没看清,只看到因为玻璃碎了风灌进窗户吹卷起窗帘。
在那瞬间就被催眠了。
洛维在第一世的时候遇见一个催眠大师,在自己养父去世后,他便跟着那个催眠大师苦学了几年,本来准备回来报仇,结果车祸重生了。
席灯余光看了眼玻璃窗,不动神色又往后挪了挪,“我要怎么摆脱这个催眠?”
现在应该叫他洛维,洛维扭回头时,果然已经变回了自己的脸。他表情阴郁地看着席灯,声音也极其冰冷,“除非你死。”
他话刚落,就看到席灯转身义无反顾地从窗户跳了下去。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夏日的夜风从外面灌了进来,洛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身后的一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崩塌。
墙上的名画全部倒在地上,花瓶凭空碎掉,楼下的那些人开始一个个消失,最后只剩下了穿着白色燕尾服的洛维。
*
席灯睁开眼,就觉得胸口疼得厉害,仿佛有人在上面狠狠揍了一拳。等他缓过来,才发现自己睡在自己变成海勒后一直睡的房间里,腿上还打着石膏,被固定悬挂着。看来他被催眠时间不算特别长,伤还没好。
他看了下床边的金铃,费了许久时间才摁响,待看到殷十六时,他才松了口气。
“我……”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殷十六在门口站定,说:“过去给他看看。”席灯这才注意到殷十六身后还有人。
被伍德家族的家庭医生仔仔细细检查完一遍后,殷十六才走到席灯床边,也不坐下,只是低着头看他。
“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席灯抿了下唇,“还好。”
“等你伤好一点就离开这个城堡,我已经通知过你的家族了。”
殷十六的神情是如此冷淡,仿佛席灯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
席灯和殷十六都回头看去,发现是洛维。洛维笑了下,才走过来站在殷十六的旁边,神色略傲慢地对席灯说:“这次的事真是抱歉,我只是想吓你一下,没想到让你掉下去了。我们会赔你一笔钱的,你现在就安心养伤吧。”
他说完这话抬头看了下殷十六,“爸爸,我说对了吗?”
殷十六略勾了下唇角,抬手摸了摸洛维的脑袋,“下次不许这么调皮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殷十六和洛维都没有再出现在席灯的面前,席灯每天能看到的就是家庭医生和仆人。席灯拆石膏的那天,他被人强制性带到城堡门口外,脚下丢着他的行李以及一笔钱。做这事的仆人站在门内,一脸不屑地看着席灯,“我们老爷说让你快点离开这里。”
他的神态语气就像席灯是什么脏东西一样。的确,席灯现在就像一个脏东西被主人家丢了出来。
席灯也不回话,他忍着痛用行李袋垫着坐在上面,他知道今天早晨殷十六和洛维坐车出去了,他决定等他们回来。
那仆人看席灯不走了,顿时怒目,“你这人怎么还赖着不走了?”
席灯看他一眼,平静道:“我腿疼,又没车,怎么走?更何况雪还没化。你就让我在这坐一会吧。”
海勒的身体本就娇小,席灯窝坐在那里,看上次就小小的一只,加上他脸色苍白,倒看起来真挺可怜的。
仆人却有几分不依不饶,走过来,推了席灯一把,见人狼狈地摔倒在雪地里,甚至头发上都染上雪,他才脸色稍微好看一些。
“我们伍德家族不是收留所,你快点走。”
席灯用手撑在冰冷的雪地,慢慢坐起来,他表情很平静,完全没有被人侮辱的难过、愤怒、伤心等等。
“我就坐一会。”
他声音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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