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山地区以其境内第一大山渝山而得名,其境内多山川峡谷,河流也不在少数,其中最为人所熟知的河流为易江,此江宛若游龙在各个山川间穿梭,盘活了这一片山水。
时至夏日,雨水开始多了起来,当地土著的老人都会嘱托少年们在此时节不要随意外出游玩。渝山地区两百余年间几经易手,但两国都毫无例外的在此地砍伐树木,开采山石,七十余年前,更传出此地多铁矿和金矿,吴越两国为此地的争夺也呈现出白热化的态势,在后来的五十年间,埋骨与此地的将士尸骨不下百万,但是谁也没能开采出像样的矿山来,但是山体的结构却是遭到了严重的破坏,滑坡、泥石流等自然灾害开始肆虐此地。
虽受于安土重迁的传统思想限制,本地土著鲜有搬离这里,但是来这里寻找横财的人确实少了很多,此地逐渐成为人烟稀少之地。
当初淑贤长公主逃至此地,也是看中了此地的人烟少,毕竟天下之地,莫非王土,离开故国也非她所愿,所以人烟稀少的这里却是成了最佳的避难之地。却不想任性二位的吴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冥冥中,一切自有天定吧,在这乱世中如蝼蚁般的人儿怎可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呢,你以为这是自己选择的路,哪里会知道这不是上天的安排呢。
是夜,雨急风大,越三王子行至此地。
听闻这如此似诉的风儿呼啸,山间林叶簌簌作响,这滂沱的大雨中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充斥其中,越三王子心里不禁心里为之一颤,此地的阴气太过重了些,看着火把照亮的驻地,越三王子竟然生出了,此地是个不错的埋骨之地的念头,这个念头令他自己都有些怪异,怎么会想到这些呢。
吩咐下人将这座破落的驿站收拾一清,越三王子坐在下人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干草铺就的席子上,望着副使高崇道:
“高先生,您之前劝我将姐姐的遗体焚化,以减轻我等路途上的负担,但是对于家姐,我心里实有愧疚,骨灰终究代替不了尸骨,我实不忍她连尸骨都回不到故土,先生可能知我?”
“殿下,以重金购得万年玄冰放置长公主玉棺的那一刻,我已知殿下心意已决,加之殿下这几日沉入悲痛中,臣下也就没在规劝殿下,但殿下今日问我,老臣有几句话却不得不呈于殿下听。”高崇望着脸色虽然已经入常,但眉目间仍有几许悲痛的殿下道。
“先生请说,你我名为主仆,实为师徒,还请老师知无不言。”
高崇原为越王的谋士,但越王觉得他的谋略太过狠辣,因而对其未怎么重用。越三王子却是受过高崇的教导之恩,对其才学甚为敬佩,故而奏请越王将其要来自己身边。此次应邀参加吴王的寿宴,各国均派出王子和谋士,其目的很明显,祝寿为假,刺探吴国的虚实为真。高崇听闻此次出使的是越三王子,毛遂自荐跟随而来,为图在必要的时刻给殿下谋断。
既然陛下那里施展不了自己的宏图大志,他又不甘心一身所学就此荒废,因此将赌注全都压在了越三王子身上,故而他的种种谋略背后的目的十分明显,就是将越三王子推上大统之位。因而见越三王子一路上日渐消沉,他的内心是十分焦急的,然而他不屑于文官死谏的风骨去惹恼越三王子。于是这一路上,他都在思量事件的前因后果,就等殿下心绪好转来找他商讨。
故而,听闻越三王子这话,高崇心里十分熨贴,自己这一路的思量终于有用武之地了,殿下的态度,不枉他为此事的殚精竭虑。
“殿下,陛下是否归天存疑,此次归途必是不太平的,若陛下真的归天,那么宫内那几位必然会有动作,若陛下尚在,那么此事必是被某方隐藏在幕后的黑手拨弄着,不论那种情况,殿下的今时今日的处境实属万分凶险”还望殿下早作决断,斩断不必要的牵绊,速速回宫!”高崇说完,一拜不起。
看着跪于脚下的高崇,公孙止的心里感慨万千,这些关节,这些时日他早就想到了,只不过借他人之口说出来,他仍有一些难言的情绪缭绕心头,距特使报丧已有多日,这些天他派出去的哨探也未有一人归来,都城方向也未有丝毫讯息传来,这意味着什么,他如何不知。
但那日大殿上的情景让他挥之不去,亲姐姐被逼死于眼前,而自己却敬小慎微的不敢做出丝毫有益于姐姐的举动。而即便姐姐不曾出现吴国,也必然会逃脱不了嫁入鲋国的命运,让他不禁迷惘了。我自小渴望的王座究竟有什么好,尊贵如父王,也还是护不了子女的周全,我要它何用呢。这蝇营狗苟,处心积虑的世道,他们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争夺些什么呢。
既然,姐姐已经走了,父王也生死成谜,有人想让我埋骨此地,那我便埋在此地又当如何!这是公孙止此刻的心境。
“先生的话我理解,我也早已想到,只是我在想,我越国日后能走向哪里呢,如果还如以往的态势,我就算回去又有何意,此心结不开,我不愿归,还望先生开解我为何还要回去呢”。面露颓色的公孙止问道。
高崇听闻此话,有些震惊,殿下竟想的如此深远,观殿下的心境,此心结不开,殿下可能真的甘愿埋葬在这路途上了。思虑良久后道:
"殿下,于私于公,殿下活着回去是必须的,于私,陛下在所有子女中,待殿下是最为亲厚的,为人子者纵使前面有刀山火海也当去拜祭,再者长公主屈死吴国,我越国却不去讨还公道,长公主魂魄难安!于公,越国如今正处于内忧外患之际,其他诸王子只知内部争权夺势,于外事毫无关心,国内民族众多,诸位王子却将汉族的优越性宣诸于口,原有陛下铁血手段和威望的镇压,民族矛盾不至于凸显,而今陛下可能仙逝,内乱堪忧,在者,北有强鲋虎视眈眈,东有吴国不怀好意,庸国虽然一直不惹战事,安知其不是蓄力,在必要的时候给我越国至命一击,此时的越国实属危急存亡之秋也,陛下不可因一时郁结,置越过万民不顾啊。”
高崇涕泗横流的话中,不乏铿锵有力的质问,不乏拳拳的赤字之心,也不乏对越三王子的肯定和侧面的褒奖,但是越三王子还是未有很大的触动。
“先生此话虽然震耳发聩,但还不够,我要的是,越国他日能走向哪里。”用哀莫大于心死来形容此刻的越三王子最为贴切,身为男子,身为铮铮男儿,虽不说跨马安国,但也应护得了家人的安全吧。但他明显感觉到大殿上的自己是那样的无助,那样的怯懦,怯懦的让他不知所措。自己之前坚信的登上大王宝殿,自己就可以掌控一切,护位所爱的一世平安。但现在看来是自己太过天真了,坚持了十数年的信念,在那大殿上,被自己亲姐姐直插心房的一簪一举轰然崩塌,支离破碎,捡不起也不愿捡起。
此时的高崇渐渐从公孙止的话中品出味来,原来殿下真的不是顾忌回国后被国人耻笑大殿上的隐忍,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国家大义小家孝道已然是打动不了他了。于是朗声道:
“皇图霸业,非一朝一夕之事,期间的隐忍坚守更是必不可少的,必不可为一时的挫败而气馁,看看这华夏大地,一直烽烟四起,不止我越国人民水深火热,这华夏万民亦是生如蝼蚁。但若一统这万千河山,建立万事不朽的越国天下,就可以还万民一个郎朗的乾坤,殿下若能成就这千古一帝的霸业,这天下之大就任由殿下驰骋,无所牵绊了。越王这个层面不能做到的时,越帝可以!那时,殿下不禁可以护得家人至亲的喜乐,也可护得这华夏万民的喜乐安康。我越国未来的路是一统天下,世人皆是越人,这就是越国的路,也将是殿下的皇图大道,不知道这个路,殿下可愿意去走?”
“好、好、好!”公孙止听闻这话,病态的脸上呈现别样的潮红,连大叫三声好继而道:
“一统天下,世人皆越人!先生大才,止佩服,这荆棘之路,我走了!昔三皇五帝也未是生而成之,这纷纷乱世,也该出现一个帝王了,我公孙止就来试他一试!”
心思百转千回的公孙止终于是将自己劝住了,若能成就这千古之壮举,今时今日所受的屈辱郁结又算的了什么。想到这里,他从草席上站起来,走过去扶起仍跪在下方的高崇,继而深深一拜:
“今日开解之恩,止心中铭记,还望先生助我成就这千古霸业,待江山一统,我当奉先生为这千古一国的国师,携手共治这天下”被开解后的公孙止恢复了往日的英气,深谙帝王心术的他当然懂得去笼络人心。
“老臣,必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此时的高崇当然知道应该以什么姿态去应对越三王子的话语。
已至深夜,夜凉如水,微亮的窗纱外,大雨如歌,这首歌似乎已至*,风吹烛火摇曳,歌声骤然加急,隐隐有别样的伴奏夹杂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