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妃颜看了看对面正兴致勃勃地聊着红酒的温柄楠和温涵轩,见他们似乎对另一边的刘伯和丁灵并不在意,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真的不当一回事。算起来,温涵轩常常在主宅里走动,不可能没和丁灵打过照面,而且丁灵因为三年前的事故脸上不幸留了疤应该更好认才对。可是奇怪的是,温涵轩进进出出似乎对丁灵并不上心,好像丁灵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佣。
想到这里,唐妃颜不禁在心里冷笑,的确是她想的太多了,对温涵轩而言,可不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佣么?三年前的孙婷是,现在的丁灵也是,他又怎么会在乎她们的生死!
唐妃颜又往刘伯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被丁灵吸引了注意。丁灵缩在刘伯的身后,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竟然在瑟瑟发抖,规矩地放在身前的手紧紧地攥着衣摆,可还是抑制不住地颤抖。刘伯微微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对她的失态很不满,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丁灵颤抖得更厉害了。
唐妃颜觉得蹊跷,收回目光拿起帕子给小轩然擦了擦嘴巴,小家伙大概是吃饱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摆弄手里的小勺子。
“宝宝,吃饱了么?”唐妃颜笑了笑,温柔地问。
“嗯。”小脑袋点了点头,轩然宝宝瞪着大眼睛问:“妈咪吃饱了么?”
“妈咪也吃饱了。”唐妃颜把小家伙从宝宝椅上抱下来,转脸看对面和乐融融的叔侄俩,“伯父,涵轩,你们慢慢吃,我带轩然先上去了。”
“妃颜。”温柄楠在唐妃颜准备转身的时候突然叫了一声。
唐妃颜回头,“是,伯父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只是看你这几天为了陈家的事情似乎操了不少心,脸色不大好。你和涵逸的订婚典礼眼看着就要到日子了,你要好好休息才是。如果太忙的话,就让涵逸帮你分担一下吧,温家这边的事情还有涵轩呢,不用担心。”
那句“涵逸已经帮了不少忙了,他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忙”硬生生地被唐妃颜卡住了。本来还以为温柄楠今天心情好突然关心起她来了,原来绕了半天还是为了温涵轩这个侄子。不想着帮亲儿子稳固地位就算了,竟然还帮起侄子谋起权来了,除了说这位老人家老糊涂了,唐妃颜还真是找不到第二个理由来解释这不合常理的行为。
唐妃颜笑了笑,看了看一旁装作不在意的温涵轩一眼,故作轻松地说:“谢谢伯父关心,其实陈家也没什么事,我也没那么忙呢。”
不出意外地看到温涵轩的表情一僵,唐妃颜却不想再欣赏他变脸,抱着宝宝离开了餐厅。
绕过餐厅,唐妃颜立刻回头去寻刘伯和丁灵的身影,却正好看到刘伯招来另一个女佣顶替了丁灵的位置,然后自己带着丁灵出了客厅往后面去了。
唐妃颜心里着急,连忙找来一个女佣,让她带着轩然宝宝先去玩具房玩一会儿,自己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别墅花园的后面是佣人住的地方,不过刘伯作为在温家待了多年的老管家,有一个单独的房间,在佣人区稍稍靠前的地方。唐妃颜出了客厅,就见刘伯带着丁灵穿过花园进了自己的屋子,跟在后面的丁灵一直把脑袋埋得低低的,进门之前还犹豫了一下。
心里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唐妃颜加快脚步跟了过去,在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摸出手机给温涵逸发了个信息,告诉他刘伯回来了。
唐妃颜在心里小小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敲门,四处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小心地扭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听到刘伯严厉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唐妃颜循着声音走过去,刘伯大概是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间过来所以也没关门。唐妃颜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里屋的什么方位,担心一靠近敞开的门就会被发现,所以一直贴着墙根慢慢地靠近那个房间。
靠的越近,声音也就越清晰,刘伯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清楚地飘进了唐妃颜的耳朵里。
“下人也有下人的规矩,无论如何,现在犯规的是你,自然要承担后果。”
“刘伯”这是丁灵带着哭腔的声音,可惜刘伯并不为所动,自顾自继续说着:“做下人的人就要听主子的话,你就算再不甘愿,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宿命。要怪,就只能怪你肚子里的孩子”
孩子?孩子!唐妃颜吓了一跳,有些懊恼地捶了下自己的脑袋,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虽然之前只是听宝宝复述了两句,但是也猜了个大概,结果还没搞清楚就被陈家和姨妈的事情打乱了节奏。刘伯的突然失踪、丁灵肚子里的孩子,或许是因为这些事情对于他们的计划暂时没有影响,所以竟然被暂时地遗忘了。唐妃颜想到这里,突然有些自责,自己当时明明答应了丁丁要救她姐姐的。如果不是今天碰巧看到他们
“刘伯——求你了——”不容唐妃颜再想其他,丁灵哭的更凄惨的声音就飘了出来。
可惜,除了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里屋再没有说话声传出来,可见刘伯并没有丝毫的心软。
唐妃颜终于忍不住从墙边走了出去,大步进了屋子。屋里,丁灵正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跪在刘伯面前,刘伯正逆着光站着,低头看着丁灵,脸上的表情被隐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实。
唐妃颜也懒得为自己闯进来的事情辩解了,低头看了一眼泣不成声的丁灵,抬头正视刘伯,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刘伯,您这几天去哪儿了?”
“老爷差我出去办点事。”刘伯虽然说得模糊,但是态度还算恭敬。
唐妃颜也不打算追问,只是看了一眼丁灵,问:“丁灵是怎么回事?”
刘伯握了握拳,没说话。
唐妃颜挑了挑眉,低头:“丁灵,你来说。”
刘伯却在这时干咳了一声,其中的警告意味唐妃颜自然听得出,所以她出口的声音都冷了几分,冷笑着说:“怎么?丁灵是我身边的人,她的事我不能过问么?倒是刘伯您,不说一声就把她带到这里来了,看来在您的心里我也是可有可无的吧?”
“少奶奶您严重了,只是这个丫头犯了错”
“所以,我现在在问你,她犯了什么错?”唐妃颜强势地打断了他的话。
“少奶奶,求求您救救我吧,我不想死——”一直在低声哭泣的丁灵突然抬起头哭喊了一声。
唐妃颜一愣,没想到事情严重到这个地步。
“丁灵!”刘伯警告般叫了她一声。
可丁灵却像没听到似的,不管不顾地抓住唐妃颜的裤脚,哭得歇斯底里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全,可就算这样,抓着她的手却非常用力。绝望之前的最后一丝希望,唐妃颜现在无疑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唐妃颜低头看着她,微微有些动容。这种身陷绝境却还是不肯放弃的感觉,她懂。多年之前的那种酒宴上,如果她不是拼尽全力抓住了她的希望,可能唐妃颜也不是今天的唐妃颜了。
“我是被迫的,可是我已经有了二少的孩子了,我该怎么办啊?”丁灵摇着头,泪流了满面,语无伦次地说:“我也不想这样的求求您,救救我吧。我,我不想死真的!真的”丁灵抓着手中的一小截布料用尽了全力,满脸满眼的祈求,“我真的,不想就这样死掉!”
唐妃颜皱紧了秀眉,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刘伯,声音里透出一丝微弱的颤音,“你这是准备处死她?”
刘伯低头,声音依旧恭敬,只是出口的话却让唐妃颜心寒,“这是她应得的惩罚。”
唐妃颜抿紧了唇陷入了沉默。下定决心脱胎换骨之后,除了在温涵逸面前,她已经很久没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了。她在生气,很生气,满腔的愤怒压得她透不过气,只能死死地咬着牙,否则一口气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地吼出来。
“不是!不是这样的”丁灵有些激动地猛摇头,既害怕又急切地看着唐妃颜说:“我真的是被迫的少奶奶,您相信我!求求您”
唐妃颜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去看铁了心的刘伯,她蹲下身面对面地看着丁灵,盯着她的眼睛认真而严肃地说道:“放心,我会帮你,我会救你。”像是一句安慰,更是一个承诺。
丁灵攥着拳头撑着地面努力地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盯着唐妃颜看了许久,终于松下了一直提着的那口气,耷拉下肩膀低下了脑袋。
唐妃颜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苦涩感。那个时候,要是能有一个人这样对彼时的自己说“我会救你”那该有多好,哪怕那只是一个谎言也好。所以,唐妃颜跟自己说,不管将来要面对的局面有多糟糕,这一刻,她都不能放着丁灵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