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君无梦就坐在地上,靠在那个他曾经枕在头下酣睡过的脚踏上,品着那日于心儿共饮过的冷香酒。他想醉一场,忘却心中的烦闷。酒饮光了,心还没醉:“心儿,取……”自己无意识的一句话把他自己吓了一大跳,忙告诉自己:“心儿——已经不能留了。”
“你总是这么残忍!残忍的对别人,对自己。”话音落,无尘已经带了两坛冷香来。
君无梦笑了一下,没有丝毫的邪恶:“你终于肯面对你的心了?”
“可是你不肯面对自的心啊!”无尘将其中的一坛递了过去。
君无梦去了泥封,痛快地饮着。一气儿喝了半坛方云:“你敢这么对我,就说明你找到了我的‘死穴’,我不可以留着‘死穴’让别人打到。既然她一定要死,为什么不是死在我的手上?”
无尘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却依然陪着他饮了一小口。放下酒坛的那一刻已经恢复到了平常的冷静:“无梦,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快乐吗?心儿来了以后,你有没有感到轻松,哪怕只是一丝一毫?我知道,心儿有一天会成为你的‘死穴’。难道就不可以将这个‘死穴’握在自己的手中么?你已经不是五百年前的君无梦了,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活得那么累?”
“可是,她不行!”君无梦二目无神的盯着地上的空酒坛。
无尘冷笑着:“你在骗我,还是骗你自己?”
“我必须处理掉她。她是神族,神族的女人靠不住。”君无梦武断的回答,却更像在提醒着自己。
无尘愤怒了。从未有过的愤怒:“你恨的是你的母亲,不是她。”
“我恨的,是整个神族。可是她却不肯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无梦毫不示弱的争执了起来。
无尘狠狠的盯着他:“你别忘了:你是神族和魔族的产物。五百年前助你脱离魔性,永不受天劫的女孩,她同样有真神族的血统。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的你。三百年前你凭空起了虚虞楼,难道不是为了她的转世?十年前你血洗人族上官弘家,难道不是为了媚儿的转世?你敢说,你就没有过丝毫的悔恨?”
君无梦无言可辩,砸掉了手上的冷香酒。二魔头就在摄魂居里打斗了起来。直打的筋疲力尽,方住了手。其实均无梦始终还是留了情分的,毕竟他才是六大灵首中最强的。
次日,已经很晚了,无梦还没有起床。无尘早已回了自己的住所。心儿和噬魂同样有着仙灵,同样来自仙界,哪一个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呢?照理说那一世被自己吸了仙灵,是不可能在短短的几个轮回里恢复到这么强的。媚儿的转世只可能是仙、魔两性不恒定的噬魂,可为什么会隐隐的希望心儿是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那淡淡的山茶花香会出现在心儿血液中?还有,昨晚无尘的反应会不会太大了一点?上午的淡漠、晚上的激动,哪一个才是正真的他?心儿,到底是我的‘死穴’,还是无尘的?如果是真的,我真的要与他争吗?这件事可比酒醉要头痛的多。
一段不好的场景出现在了脑海中。因为他的俊美,无尘的脱俗,很不幸的被变态的上届魔尊栾鹏看上了,被迫做了〈***。每一次遭受了屈辱回来,安慰他的就是有和他同样屈辱的无尘。那时,两个修行不深的小妖,有了别人无法理解的感情。所以三百年前,刚成为魔神不久的君无梦和无尘联手杀掉了让他们恨之入骨的栾鹏魔尊。直到今日,他依然依恋着那时的无尘。希望他的心里只有自己,有时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传承了栾鹏的那一陋习。
想到此,君无梦不由得浑身恶寒。带着阴冷的声调唤进了他的一名侍妾。希望在她的身上可以找到自己还是一个正常男人的感觉。可是,这一次他失望透顶。三把两把撕碎将那个侍妾。看着地上残留的血痕,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将她的血肉做成永恒。
一缕凉风袭来,诱人的山茶花香随之漂浮,那是心儿的血留下的味道。君无梦忽的想起了那个有着甜美笑容,今天却楚楚可怜,令人不忍再睹的样子。他的眼中不再那么寒光阴冷。命人收拾了残破,叫心儿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嗅到了那淡淡的山茶花的味道。一个青黛微蹙,落玉沉香的形象落在了他的眼中。她不再那么朝气蓬勃,水淋淋的双眸中满是凄婉幽凉;紧闭的双唇,仿佛从来都没有缝隙。还真是梨花带雨倍觉幽凉。君无梦的心仿佛被什么牵动了一下。看着心儿盈盈下拜,他仿佛觉得女人就应该穿那样的衣裙,优雅、庄重。无梦轻轻的拉起了〉她,揽在了怀中。心儿没有丝毫的反抗,仿佛没有了心的傀儡。无梦的心堵了一下:“他……给你的伤,真的就这么重吗?”
心儿无言低头,眸中泪光,盈盈欲滴。幽幽开口:“魔尊唤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君无梦吁了口气,没有回答。将头缓缓的搁在了心儿的肩上,闭上眼睛,沉醉在那他曾经憎恨的好闻的花香里。
心儿凄美的一笑:“要侍寝么?我自己来。”说着伸手扯住了自己的裙带。就在她的裙带将要被扯开的时候,无梦搂在她腰间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它,微微一笑云:“不必了。你……做到了。”确实,在那一刻君无梦清楚的感觉到了心痛和怜惜,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无梦嗅着心儿的味道,深深地吸了口气:“心儿,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会选择无尘,还是我?”
一阵沉默,乐云心长长地叹了一声:“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人界。”
君无梦愣了一下,睁开了眼睛,轻轻地将心儿的身子转了过来,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许久许久:“好。依你。”说完,放开了她。
心儿出去了。君无梦的心里有一种很空的感觉。招来了冷冽。一阵凝思后,悠悠启唇:“送心儿出去。陪着她,守护她,去她想要去的地方。……如果……,噬魂敢对她不利,就地诛杀。”
“是。”冷冽有些意外,还是应声去办了。就在他转身欲走的那一刻,魔君又叫住了他:“等等。出了魔界,将这个封入心儿的后心。”说着抛过了一个坠子,黑色的丝穗儿,上面缀着一个拇指大小,金符文的红色珠子。冷冽接了,心中一怔:这是魔君随身宝扇的扇坠儿。虽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可是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
魔君还要说什么,却又停了下来。这是冷冽从来没有见识过的,魔尊的犹豫。
未作停留,冷冽连夜陪着心儿回了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