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晚上又暖和、又幽静。天上斜斜的挂着一弯月,银色的月光,铺洒下来,包裹着宁静的大地,让人心旷神怡。
可坐在书房中看卷宗的金元宝,却总也静不下来。
脑海中,总是有个俏丽的、湿漉漉的身影闯进来,让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
金元宝不满的用手上的卷宗敲了自己一下,心中自责:金元宝啊金元宝,你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怎么会像个青头小子一样?那女人,论姿色比不过千娇阁花魁,论仪态甚至还比不过皇宫宫女,怎么你就那么上心了呢?糊涂啊糊涂!
可他越这么想着,思维就越难集中,心也越发烦躁。
正在这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来,一只粉紫色绣满蝴蝶的绣花鞋伸了进来,随后,便看到那个时不时闯进他脑海的笑脸,出现在门边。
金元宝一时欣喜,却又故作波澜不惊,看也不看她,继续低头查看卷宗,实际,却在偷偷留意她。
她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鹅黄色的上襦外罩了一件浅紫色的半臂,下面是一条浅草绿的裙子,颜色鲜艳明亮,却又格外的清新。
她笑嘻嘻的走进来,就像带入一股凉爽的清风,让他烦躁的心,渐渐安宁下来。
玉麒麟见他不理自己,便拉了个个凳子,坐到他身边,倒像是把方才他作弄她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了。
金元宝不动声色的朝旁边挪了挪,拉开距离。
玉麒麟见状。微微一笑,再次靠近。金元宝再次拉远。
她再次靠近,金元宝再次拉远。这下,他已退到桌子角了。没了退路,他也只好由得他了。
玉麒麟兴致勃勃的托腮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
她身上的淡淡清香,似有似无……还有她那目光,仿佛灼人的火焰,逼得金元宝不得不放下卷宗。问道:“你又想干什么?”
玉麒麟见他搭理自己了,当即便甜甜一笑,道:“我想跟你讨论个问题——你信不信命?”
呵?就这事儿?金元宝很干脆的答道:“不信。”
“为龗什么?”玉麒麟眼睛睁的大大的。
金元宝避开她的目光。言简意赅的吐出四个字:“无知村妇。”
“你!”玉麒麟有些恼他,嘴都撅起来了,可又想了想,压抑下怒意。继续笑眯眯的问道:“那我说具体点。你信不信面相?”
金元宝懒得搭理她,继续看向卷宗。
“比如说,小时候有个道人看到我,就跟我娘说我以后会嫁到一个大户人家去,虽然一开始不是心甘情愿,但是后来会琴瑟和谐……”玉麒麟也不管他,兀自继续。
“切~”金元宝嗤之以鼻。
“那个道人说是从我耳朵后面的红痣看出来的。还说啊……”
金元宝佯作不理,可还是好奇的忍不住偷看了她一眼。她粉嫩嫩的右耳后。果然有一颗小小红痣。
“那道人还说啊……”玉麒麟偷偷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继续道:“有的人生下来身上有胎记。要是形状规整,就大有含义,比如说……”
“比如说什么?”见她兴趣盎然,金元宝也就顺着她答了两句话。
玉麒麟心一横继续道:“比如说,脚底有胎记,就是“含着金锁匙”出世的富贵命,是一世衣食无忧的上上品格……”
“然后呢?”
“背后腰部有胎记,喻意一生贵人相助,逢凶会化吉,老年更是儿孙满堂,安享福缘……”她顿了顿,又瞄了他一眼,“要是形状奇特,比如说,要是胎记是个月亮形状,就更说明这个人注定大富大贵!”
“哈?”金元宝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月亮形状的胎记?什么月亮?初一的月亮还是十五的月亮?上弦月还是下弦月?”
“那你有没有胎记呢?”玉麒麟趁热打铁的问道。
“你猜?”金元宝笑。
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玉麒麟本是满怀期待的,被他这一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门被推开来,阿福探头进来,一见玉麒麟在旁边,连忙缩回头躲了出龗去,在门外诚惶诚恐的喊道:“少爷?”。
金元宝应声:“进来。”
“阿福不敢打搅,阿福在门外说就好……”
“滚进来!”金元宝不耐烦了。
阿福无奈,只得畏畏缩缩的走进阿里,杵在门口,眼睛钉牢地面:“少爷,衙门那边传话请您过去一趟,催了几次了……”
金元宝听言,立时起身,喝道:“怎么不早说!”
阿福愁眉苦脸的道:“不敢打搅您和少夫人新婚燕尔。”
金元宝知龗道事情紧急,不然不会这么晚来找他,也懒得再理阿福,话都不说一句便快步离开了。
屋中,只剩下玉麒麟和阿福大眼瞪小眼。
阿福连忙朝玉麒麟躬身赔礼道:“对不起!少夫人,阿福实在不是有意打搅。”顿了顿,又胆怯的颤声道:“那个,少夫人,没龗事儿了的话,小的先退下了。”
玉麒麟一脸的纳闷,摆了摆手示意阿福退下。看着他惊慌离去的背影,她越发茫然了,“我就这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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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元宝打马飞奔,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六扇门,也不多耽误,当即便直奔刑房。
刑房中此时已经点满了数盏油灯,飞天豹没有被捆在刑架上,而是反绑着手跪在地上,看样子是想说什么了。
金元宝浅浅一笑,随即板着脸坐到飞天豹面前的案几后,面孔隐藏在灯火的阴影处。
王强马忠立在他身后。他慢条斯理翻阅简报,不时和王强马忠低声说笑几句,也不理睬地上飞天豹。
飞天豹偷窥金元宝脸色半响。终于忍不住出声:“大人,我招供!”
金元宝抬眸看了他一眼,却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半晌才开口道:“说罢。赶紧说完兄弟们好下班。不就是大胆强徒见色起意图谋奸污良家少女?”随即一脸抱怨的道:“整日都是无聊案子,既没功劳也没油水,依我说也不必审了,直接刺配流放是正经。”
王强马忠附和点头。深有同感。
“大人,我的案子不一样。”飞天豹不死心。
“说。”金元宝懒洋洋的道。
飞天豹看了看他,犹犹豫豫的道:“我招了之后。大人给我什么好处?”
“呵呵。”金元宝笑道:“奇了怪了,你一个小蟊贼现在就是案板上一块肉,还能跟我谈好处?”
众人听言,也符合的跟着笑起来。
听到这满屋的笑声。飞天豹心虚了几分。想了想,心一横,开口道:“只要大人允诺销了我的案底,放我回家和妻女团聚,我就把我所知龗道的都供给您!我的案子可不是什么小案子!”
“哦?”金元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依你说你还是什么飞天大盗?不知龗道你都盗过些什么?我想想啊……难道是上百个荷包?香囊?”
瞬时,屋中的笑声更甚。
“哼!”飞天豹仰起头,脸上颇有几分得色:“盗香囊是假。拐卖少女是真。咱们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拐卖,是有一个神秘莫测的上家。大手笔,安排周密。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货,而且非上等货色不要,至于去处……”飞天豹说到这里,卖关子的停住。
金元宝不动声色的笑道:“哦?不知龗道您的上家是谁?”
飞天豹狡猾笑道:“大人还没答应我的条件。”
“条件?”金元宝目光渐冷,低声道:“我也跟你谈个条件。你告诉我你这个贩卖人口怎么回事,我就按盗窃伤人屡犯不止的罪名,把你关在京畿守卫的牢里,你家人每月总能来看你一次;你要是有骨气,什么都不说呢,咱们也只好行文,把你送到…我看看,琼州还是宁古塔?琼州湿热,毒虫众多,据说咱们中原人都抵受不了几日,宁古塔嘛倒是既无瘴气也无毒虫……只是听说冬天出龗去撒个尿都能冻成冰……啊,当然,我也没见过,说不好,你选罢!”金元宝说罢,大大咧咧的靠着椅子,翘起二郎腿舒服的坐好。
飞天豹本就知龗道,金元宝不会那么容易答应的,不过能被关在牢里,能和家人见上一两面也是不错的,他心中有些暗喜,但仍是不甘心的说道:“大人,我说的可是让我回家和妻女团聚。”
“团聚?”金元宝站起身,从桌子后走出来,站到飞天豹面前,高高的身影像一座大山压了过来,眸子里是瘆人的寒意:“你拐卖妇女,残害无辜,害的别人家妻女离散,居然自己还想回家?我告诉你,你最好龗的机会就是跟我合作,把你知龗道的都供出来,我可以安排你到一个条件不错的牢里,给你充裕的时间好好反省……否则你信不信,天涯海角,总有你飞天豹可以了此残生的地方。”
一想到那些流放犯人的地方,飞天豹忍不住颤抖起来,想了半晌,才探试的问道:“大人说话算话?。”
金元宝也不回答,只是,那凌厉的气势很是迫人。
渐渐的,飞天豹气焰全无,瘫坐在地上,交代道:“小人也不知龗道这个买家是谁,小人都是通过楚楚联系,楚楚告诉小人需要多少个,小人就去掳了来。”
“楚楚这条线索不用你说,我早都知龗道了。你想进上等牢房,我看还得加把劲。”
飞天豹皱起眉头,继续道:“小人虽然只管掳人,跟这个楚楚一年多交道打下来,也暗自长了心眼,这个大买家,绝对不是只求财这么简单。单说小人也算为他干了一年还不知龗道他是谁,小人就知龗道这不是个简单人物,不过小人也知龗道,这些拐来的女子里只有一小部分进了窑子,剩下的,怕是跟达官贵人们有些联系……”
听到这里,一旁的王强忍不住打断道:“你他娘太能扯了罢?达官贵人?组织严密?楚楚只是小卒子?你这是眼瞅着楚楚跑了就把事情都扣在她头上罢?”
马忠也附和道“就是!说了半天他自己也是什么都不知龗道,依我看咱们不如就此结案,封了千娇阁,也算功劳一件。”
飞天豹慌忙看向二人,忙不迭的辩解道:“几位捕快大爷,我可不是乱说!几位爷自己想想,楚楚她一个粉头,自己都是出来卖的,背后要是没人,她还能卖别人?”
听到这里,金元宝这才摆摆手,道:“你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也就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可惜我看你也所知有限,只怕上家是谁,你一个小贼永远都想不到!”说罢,他转头问王强马忠:“一个青楼的红牌姑娘自己兼职贩卖人口,你们不觉得这事怪蹊跷的么?”
二人面面相觑,哪里知龗道怎么回答。
“出卖色相,贩卖人口,收集情报……”金元宝细细梳理着,随即微微一笑道:“不知龗道哪一项才是这位楚楚姑娘的正职,也不知哪位贵人是这位楚楚姑娘的后台?嗯……此事,大有意思。行了,今天到这里。你们让人好好盯着这个飞天豹,别出岔子。”
“是!”二人应声。
金元宝转身离去时,却听到王强在背后低语:“啧啧,成了亲真是不一样,这回家就是早。”
他立时转头,狠狠的两记眼刀杀过去。
二人立时噤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