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尘逃离京城的事,太子大加宣扬,普天之下人人得知元帅音尘刺杀圣上后逃出皇城,忠义之名尽毁,穆晟下旨命卫国公带兵攻打洪城,势要将音尘抓捕归案。
音尘静静的坐在房廊之下,端起茶杯喝着茶,如今已是夏末初秋,早晚的空气中带着寒意,穆烈拿着一件外衣披在了音尘身上,这段时间小到饮食穿衣,大到整军决策,只要是音尘的事穆烈都事事亲为,从不假手于人,夜魅暗影也习以为常,不再阻拦,“你来了”,音尘感到身上一暖说道。
穆烈坐到音尘身边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角,笑道:“你怎么又在这房廊下吹风,也不知多穿点”。
音尘笑了笑,给穆烈倒了一杯茶道:“我已经好多了,再说我又不是瓷人,怎么就这么娇贵了”。
穆烈接过音尘递过来的茶盏笑道:“就是因为你这样不知小心,我才放不下心”
“二皇子如今腿残了,这皇位”,音尘看着穆烈迟疑的问道
穆烈听到音尘这样问,脸上的笑意凝结不动,放下茶盏,穆烈勉强扯动嘴角道:“二哥的腿说不定还能医好,你现在担心这个做什么”
音尘看着穆烈唇边的苦笑,心里有丝酸涩,放下茶盏,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你终究是要面对此事的”
穆烈抓住音尘的手,眼神中有着慌乱:“我们曾经约定过,你会帮我得到一份自由,你不能食言,尘儿,你不能”,语气恳切。
音尘如果开口让自己接下那个重担,即使自己再不甘愿,想必也难以开口拒绝,所以穆烈最担心的就是音尘开口相求,音尘看着面色严肃的穆烈安慰道:“不会,我不会逼你”。
“卫国公的大军到哪了”?桌案上摆着一盆白色木槿花,花瓣上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一看就是经过精心打理的,音尘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花杆。
“已经到了七星关,但是卫国公好像并没有立刻出兵的打算,而是在七星关按兵不动”,暗影轻声回道
“卫国公已经年过六旬,还要带兵出征,看来朝中真是缺少良将”,音尘收回手指,拿起桌上的卷宗淡淡说道
“主上,朝中不是缺少良将,而是都留在我们这了”
音尘用手指轻轻敲击着卷宗,眼睛盯着那盆开的正盛的木槿道:“我回来后,军中可有流言”,暗影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
音尘笑了笑:“那就是有了,军心可安?”
“主上威严在”,暗影回答道,音尘站起身哈哈笑着,同时将卷宗也丢回桌案上:“暗影,你什么时候学的如夜魅一般的油嘴滑舌了”。
“主上,您回来后一直没做打算,如今”
音尘走到窗前,秋季的天空格外的辽阔高远,看的人心情舒畅,可音尘的眼中却没有半分舒适的感觉,反而透着寒意:“杀母之仇,欺凌之恨,暗影,能忘吗”?
“不能”
音尘面色含霜冷冷说道:“我当时在牢中之时,曾对穆晟说过,若我能活着走出牢房,他给我的伤痛我必定百倍偿还,能做到吗”?
暗影咬紧牙关狠狠说道:“定不负主上所托”。
娘,姨娘,我一定让那些杀害你们的人血债血偿。
“祖父,我不信元帅会做这样的事”,卫汀站在自己祖父面前说道
卫国公揉了揉眼睛看着自己最为喜爱的孙子问道:“何以见得”
卫汀挺直脊背回道:“我就是知道”
哈哈,卫国公笑,“你见过人家几面,就能这样断定一个人,难道就是因为她救过你一命”
“祖父”,卫汀不甘心的唤道
“不要说了,圣上已经下旨,你难道要抗旨不成”,卫国公的语气已经有些严肃,不再是对待孙儿的宠溺,而是对下属的严苛。
“圣上已经多久没有上朝了,圣旨明明是太子所下,谁知道是不是当真出自圣上的本心”
“卫汀,你放肆”,卫国公怒喝道,卫汀纵使万般不甘也不敢再说什么,心里有气,低眉顺眼的站着,也不理会祖父,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一阵尴尬中。
门外走过来一名淡紫色衣衫的女子,云鬓雪肤,气质如兰,满身的书卷气,“汀儿,你又惹祖父生气了”,声音文雅很好听。
卫国公见到此女子,脸上的怒气顿消,慈眉善目的对那女孩子说道:“芷儿,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可是换了地方睡不安稳?”
女子抿唇浅笑道:“孙女只是来看看祖父有什么吩咐,刚刚看到祖父与弟弟在商讨军国大事,一时不敢打扰”,卫芷见卫汀满脸的倔强不服,笑道:“祖父,汀儿还小,有不会的教导就是,何必与他置气,再气坏了身子”。
说着倒了杯茶递给卫汀道:“去,给祖父认错”。
卫汀本来不想去,抬头,卫芷的眼神虽然依旧温柔却带着凌厉,只好乖乖的接过茶盏,撩起袍子,跪在卫国公身前道:“祖父莫气,是汀儿不懂事”,卫国公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算是给出一个态度,卫汀这才站起身。
卫芷走上前接过卫国公要放下来的茶盏笑道:“圣上虽然受伤,但是怎么能一个臣子也不见,自然要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以当今圣上的才智想必定会想到此处啊,孙女这次是当真看不明白了”,卫芷像是闲话家常般的与卫国公聊着,卫芷见祖父面色有些松动方才接着说道:“忠君爱国固然是臣子的本分,但是君要是心中的君,国应是本来的国才是,祖父”。
“这老将军,这么多天了也不见发兵,还就在七星关安下家来”,蒋衡在音尘身边嘟囔着
音尘笑了笑说道:“你去校场上与哥哥们玩去吧,我这里暂时不用你”
蒋衡面露喜色随后又苦恼道:“不行,四皇子说了,不能离开你左右”
音尘转身看了一眼蒋衡笑道:“这可怪了,你是谁的侍卫?”
音尘在笑,蒋衡虽然跟在音尘身边不长,但是也能看出音尘有些动怒了,急忙说道:“属下领命”,音尘这才重新转过头忙着手中的事,音尘很在意下属的忠诚性,自己的兵就只能以音尘的命令为准,即使救回母亲时,暗影夜魅也只是听命于音尘,若是与音尘的命令相悖,叶翎也是驱使不动的,这就是音尘带兵的原则。
音尘盯着暗影早上递上来的密件,饶有兴趣的看着纸上的内容,看过后,就将密件丢进一边的火盆中,随后嘴角上扬道:“卫芷,不错”
穆烈见音尘似乎心情不错,提着食盒走进房中,音尘听到脚步声转过身冲着穆烈笑,穆烈也冲着音尘傻笑,然后将食盒内的食物小心摆在桌子上道:“该用膳了”
音尘走到穆烈身边看着满桌子的菜,嗅了嗅叹道:“好香”
穆烈见音尘喜欢自然欢喜不已,为音尘布筷道:“那就多吃点”,穆烈也坐下陪着音尘一起用膳,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穆烈开始陪着音尘一起吃饭,无论音尘有多忙。
“你是不是认识卫国公的孙女卫芷”,一边吃着饭,音尘问道
穆烈楞了一下,仔细回想后答道:“是,以前父皇总是让我和二哥与卫芷多亲近,后来我被送去军营,见的就不多了”。
音尘舀了一碗汤,放到穆烈面前,穆烈见音尘没再继续问就继续吃饭,“你用完了?”穆烈看到音尘碗中的剩饭问道,音尘自回来后身体已经大不如前,饭吃的极少,胃口并不好,穆烈虽然担心,但是一直没找到十分有用的方法,只能精心准备她的膳食,穆烈拿过音尘的碗,将里面剩的食物全部倒入自己的碗中,然后接着吃。
音尘用手托着下巴,神色温柔的看着穆烈用餐道:“要是让你父皇知道,你到我这里后,既要送饭还要吃剩饭,会不会气的要杀了我”?
穆烈抬头想了想道:“很可能,但是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然后看着音尘眉间的梅花烙印认真的说道:“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音尘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穆烈如此认真,也只能笑笑,穆烈也不再说什么,低头继续吃饭。
“你为什么不出兵呢?以你的谋略拿下七星关不会太难”,穆烈饭后问音尘。
音尘拿起桌上额书走到窗前的椅子前,半躺着坐下,展开书,放在腿上,慢悠悠的回道:“我还没想到一个方法,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七星关”
穆烈拿起架上的衣服,走过去将衣服搭在左胳膊上,右手拿起音尘膝盖上的书,将书随手放到桌子上,对音尘说:“我们出去走走,吃过饭就坐着,容易积食,对身子不好”
音尘有些懒懒的,被穆烈强行扶起来,并且给她披上衣服道:“为什么非要不费一兵一卒”?
音尘一边系着前襟的带子一边说道:“都是大沥子民,互相残杀,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能避则避吧”。
穆烈见音尘系好了带子叹道:“即使复仇心切,你依然心存善念,我该是高兴的,可是为何我心里很酸涩”?
音尘避开穆烈的目光笑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