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来世,心如明镜,身若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怀中传来,穆烈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音尘从穆烈怀中直起身子,鬓发微乱,眼睛红肿,泪痕点点,双手揪着穆烈胸前的衣襟,忍着哭意呢喃道:“穆烈,谢谢你,你的这番情谊,今生我不知能不能回报一二”,说着又哭了。
穆烈拿出锦帕为音尘拭泪笑道:“我做这些又不是为了你的回报,你好好的,我就满足了”,声音温柔深情,穆烈满心满眼都在音尘的眼泪上,没有听出音尘语中潜在的含义,音尘难得的柔弱让穆烈即心疼又欣慰,男子气概顿生,壮着胆子将面庞靠向前,音尘还沉浸在自己哀伤的心事中,一片温热覆上了唇,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愣在原地,泪都不记得流了,穆烈放开音尘后闭着眼睛,将脸送到音尘面前,音尘则遮掩般的低头,擦着眼泪,脸已经烧得烫人,红霞满面,虽然音尘年少老成,但情之一字,纵使你威震四海,才纵九州,也跳不出它的缠绕,况且音尘不过双十年纪,偷偷瞄了一眼穆烈,见他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声音中既有恼怒又有羞涩道:“你干嘛”?
“等着你给我一巴掌”,穆烈无比认真的回道,音尘当真扬起手向着穆烈的脸招呼,不过落下时却轻拍了一下,穆烈睁开眼,傻傻笑了笑,音尘将手绢塞进穆烈手中。转过脸,抱着自己的双腿,继续欣赏湖上荷花,穆烈将手中的手绢揣进怀中,见音尘不哭了,方才放下心,环住音尘陪着她一同欣赏着满湖景色。
“你怎么如此宝贵这块玉”,穆烈见音尘颈间的链子问道,温热的气息吐在耳侧。
音尘微微有些痒,移动了一下身体道:“天下人只知道沥血寒冰是武林至宝,却从来不知道,单单拥有沥血寒冰是没用的,这块红玉才是关键,没有它沥血寒冰发挥不了功效”。
音尘将红玉从衣服中拿出,放在手上,穆烈将红玉放回手中,触手生凉:“既然如此重要,以前没见你常常佩戴”。
音尘笑了笑道:“我与母亲的血也能催动寒冰,原本是不需要这块红玉的,不过现在我的身子虚,自身的力量不足,所以要依靠它,以前我把此玉交给冷洛熙,就是为了让血玉催动她血液中的寒冰能力,听说穆晟还吃过血玉的亏”。
穆烈小心的将血玉放回到音尘领中,“看来现在你不能与它分离了”,音尘笑了笑,算是默认,穆烈抱着音尘的手又紧了紧,眼神中流出忧色与心疼。
那一夜,音尘一直躺在穆烈的怀中直到进入梦乡,穆烈将音尘包着严实,抱着音尘,也许是兴奋,也许是珍惜这样的时光,一夜都没有合眼,看着音尘的睡颜总觉得百看不厌,然后就是呵呵傻笑,第二日,音尘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了,被子盖得仔细,“小主,昨日荷花赏的可好?”
音尘接过夜魅递过来的茶盏,轻饮一口问道:“穆烈呢”?
“送你回来后就赶着回去上朝了”,夜魅语气含笑道,音尘将茶盏再次递回给夜魅,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的,夜魅心中生疑,却并不敢多言,同时收起面上的戏谑,认真的候着。
“他,一夜没睡?”
夜魅揣测着音尘的喜怒,却不得要领,只得简单答道:“是,守了小主一夜”。
音尘将腿蜷缩起来,双臂抱紧,下巴抵在膝盖上出了一会神轻轻说道:“一切按原计划行事,不过,时间提前”。
夜魅手中的茶盏应声晃动,茶水溅的到处都是,夜魅急忙跪倒在地,音尘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何不妥”?
夜魅跪在地上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说出心中的心法道:“属下昨日助穆烈,不是为了这样的结果”。音尘没有接话,保持蜷坐的姿势看着夜魅,“属下希望小主能放弃原计划,属下希望小主能有平凡人的生活,不要再活的这样苦”。
“你起来吧,我知你一片好意,我意已决,不必再劝,退下吧”。音尘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倦意,可是语气中的坚决却让夜魅再不敢多言。
“唉”,屋内响起一声叹息,暗影从暗处走出,为重新躺好的音尘盖好被子。
“你叹什么气”?音尘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看着他问。
“小主将计划实行日提前,是担心时间越久,心中会越不舍吧”
音尘的笑意淡了许多,眼神稍稍闪避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可是人太过聪慧就无趣了”,语气中还是有着戏虐,却让暗影鼻头一酸。
音尘的眼神飘到门前,淡蓝色的衣裙一闪而过,暗影起身就要冲出去,
“站住”,暗影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音尘。
“主上,你从来都是一次叛,终生不可信,为什么这次要留下她”。
“有些人是会成为你生命中的意外的,不要为难她,这是命令”,不再管暗影的迟疑,音尘安静躺下。
帅府一侧厢房,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冷洛熙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湖光水色。
“小姐,你在这做什么,昨晚陪着音小姐过寿一定累坏了吧”,碧儿昨夜见小姐一夜未归,想来是音小姐与小姐两人和好如初了。
“是啊,我累了”,冷洛熙喃喃说道。
这几日皇上似乎心情甚好,虽然事依旧繁忙,但伺候在侧的内监都能感觉到,连平日里最讨厌的纳妃之事都不再摔奏折了,穆烈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脊背,放下朱笔,今日呈上来的奏折终于批完了,看看时间,夜已深,音尘应该早就歇息了,穆烈依旧换了常服,遣退随从悄悄的去了帅府,飞檐走壁,翻墙过窗,谁能想到堂堂天子为了见一个人,还要深夜做这梁上君子,轻车熟路的来到音尘闺房窗外,轻轻打开窗子,翻身入室,转身掩上窗子,害怕晚风入室,惊扰了佳人,整个房间里没有一点光亮,穆烈却一点阻碍都没有的来到音尘床前,整个过程毫无声音,就好像一个黑色的影子飘在房中一般,穆烈拉开帷幔,静静的看着音尘的睡颜,明明屋中一点光亮也没有,模糊一片,看不真切,可只是呆在她的身边,闻着她的气息,就会无比的安心满足,一个时辰后,穆烈才恋恋不舍的原路返回,穆烈刚走,音尘就睁开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转个身,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我很意外,你没有阻止”,暗影与整个黑夜都融合在了一起,夜魅坐在廊上说道。
暗影注视着穆烈远去的方向,如一塑雕像矗立。
“哎,这么多个夜晚,风雨无阻,这份诚心真是难得,穆烈无论样貌还是才能都堪称良配”,夜魅站起身走到暗影身后,继续说道,夜晚的风将两人的衣袂吹起,猎猎作响。
“他是皇帝,只此一条,就不行”,暗影终于开口说话,可说出的话比晚风还让人觉得凉寒。
“那你为何”?夜魅不解的问道。
“为何没有阻止他?”暗影转过头盯着夜魅的眼睛,即使在这浓黑的夜里,暗影的眼睛依旧明亮,一种看透人世繁华的通透,夜魅低下头算是承认暗影的话,“你以为这样的情爱当真能打动我?”暗影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道:“我默许穆烈的这种行为,不是感动于穆烈的诚心,只是觉得,这样做,小主心里会喜欢,我只是希望在此之前,小主能开心一段时间”。
“既然小主喜欢,为何不能,穆烈若是敢嫌小主,我定会要他好看”,夜魅急切的说道,因为心急,靠的离暗影更近了。
“小主是一般的女子吗”?暗影语气中的严厉让夜魅冷静下来,回味着暗影的话心里百感交集,一气之下,一拳擂在了房廊的柱子上,柱子上清晰的浮现出一个掌印,暗影不为所动的看着这一切,只是静静的矗立着。
穆烈夜间的探访,音尘一字未提,就像根本不知道有这件事一般,暗影与夜魅也默契的从不提起,时光飞逝,终于到了那个计划将要实施的日子。
音尘侧躺在榻上,身上盖着狐裘,手里拿着一本书,香炉里飘着青烟,淡淡的梨花香盈满一室,身侧坐着低头刺绣的冷洛熙,此前,冷洛熙每日都会偷偷泡制一些药茶,悄悄拿给服侍音尘的侍女,夜魅知道,每次都会检查药茶,的确是对音尘身体大有益处的良方,夜魅也就没有阻拦,后来有一次无意中被音尘发现,询问后方知此事,慢慢的,冷洛熙也就不需要再将熬制的药茶拿给音尘的侍女,而是自己亲自端给她,后来很多药食方面的事都由冷洛熙打理,没有了以往无所不谈的惬意,两个人在一起时,谁都不会说什么,全变成了沉默,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也算是相安无事,冷洛熙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夜魅走进室内见冷洛熙也在,迟疑了一下没有出声,冷洛熙见状起身告辞,“说吧”,音尘换了一个坐姿淡淡问道,“明日是行事之日”,音尘放下手中的书,看了一眼夜魅,“有何不妥吗?”,夜魅见音尘平静的双眸,心中一沉,回答道:“没有”,音尘重新拿起放在身侧的书本,再次看了起来,虽然表面上平静无波,可是心到底是乱了,书上的圣人之言,哲学道义入不了心了。索性就合上书本,闭上眼睛默诵佛经,想让心安定下来。
又一个深夜,穆烈忙完朝政准备回去休息,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人,穆烈站定,那人的气息也站定,“你们先下去,朕想一个人静一静”,随从应声后退,却也不敢当真只留皇上一人,悄悄跟着,穆烈来到一暗处,“这是主上给你的”,黑暗中一人递上一纸信笺,穆烈接过轻声道谢,黑暗中没有回响,暗影已经走了,穆烈找到一亮处,迫不及待的打开信笺,“明日子时,若无他事,前来一叙”,穆烈将信笺收至怀中,嘴角上扬,心中当真是激动异常,从没像现在这般的期盼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