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白疾步如风,片刻便至咸阳城西。应无求老早就看到城门外聚集了好些百姓,近处看,才发觉城门紧闭,城楼之上不时有官兵探头眺望,丝毫没有打开城门的意思。应无求不解,心道:“夕阳未落,怎么已经关了城门?竟将这多百姓置之不理。”正想着,已至城下。
但见应无求骑着英白而至,原本安静等候的百姓,立即纷纷避让,就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他们。大家的议论声油然而起,“这是甚么怪物?竟然被个小孩骑着。”“像是狼。”“不可能,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狼。”英白本就属猛兽一类,又兼体型庞大,人见之必心生恐惧,百姓退让亦属正常。
城下百姓退居两侧,应无求骑着英白位居最中央,鹤立鸡群一般。应无求翻身落地,大家这才注意到他背上的巨刀。议论声再起,“这少年背这等巨刀,也不累得慌。”“谁知道呢?现在行走江湖之人,哪个不都装得像模像样。”“也许是身怀绝技也未可知。”
应无求四下观望,面对众多诧异的表情,并未在意。距离他最近是一个背着篓子的老汉,遂上前道:“大爷,这才傍晚时分,怎么就关了城门,以前不是入夜才禁步的吗?”
老汉本就心生怯意,但见英白跟着应无求走了过来,他当即脸色突变,甚为惊恐。
应无求忙道:“大爷莫慌,你别看它长相凶恶,实则是一条温顺的小狗。”
人群一阵骚动,议论声再起,“原来是狗啊,吓人一跳。”“不过这狗也太大了,不逊于猛虎。”
出于好奇,大家慢慢凑了上来,开始指指点点。一个无赖模样的人伸手摸了英白一下,它当即转身怒吼一声,那人被惊得跌倒在地,随即连滚带爬逃至一侧。众人立即散开。
应无求喝住了英白,道:“此狗惧生,请大家不要惊扰了它。”
无赖爬起来道:“那你不早说。”众人大笑。
但见应无求这般有礼,老汉当即释怀,道:“少侠,你有所不知,听说有个叫夺命鬼的魔头于三日前在咸阳附近屠戮了几个村镇,官府这才如此惊醒,关闭城门的时间比以往提前了两个时辰。”应无求当即明了。老汉又道:“官府榜文就在那里。”他指了指城墙之上一张醒目的白纸榜文。
众人让出一条道,应无求走近一看,榜文道:“近日,四下传来恶讯,夺命鬼在我咸阳一带作恶,屠戮残虐,惨无人道,人畜不留,已有数个村镇遭殃。为免夺命鬼侵犯咸阳,保百姓安乐,知县大人特令,早晨开城门时间延迟两个时辰,傍晚关闭城门时间提前两个时辰。”
应无求心道:“原来夺命鬼将张国芳追下山崖之后,并未进咸阳城,而是去了别处作恶。”他又想:“那夺命鬼既能追的会飞的胖子满世界窜逃,可见其轻功绝不一般,这土堆般高的城墙又岂能挡得住他?官府如此做法,极欠考虑。”
正当应无求遐想之际,许是城下百姓议论英白之声太大,惊动了城楼上官兵。“城下百姓休要喧哗吵闹,搅扰了大爷们吃酒,谁替你们去阻挡那夺命鬼。”一个官兵的声音铿锵有力,言语却污秽不堪入耳。
老汉道:“官爷,这四下并无魔头踪影,我老伴卧病在床等我采的药,你就放我进去吧!”
官兵道:“你奶奶的,你老太婆的命重要,还是全城百姓的人命值钱?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否则乱箭射死。”
城上传来一阵大笑,听声音不下三五十人。
老汉与官兵交谈之际,应无求已经回到了人群中间,而之前的谈话他听得真真切切。看着老汉垂头丧气的样子,应无求勃然大怒,道:“这帮官差,值班期间不好好看守城门,竟聚众饮酒……”
老汉嘘了一声道:“少侠,你小声点,若是被他们听见,那还了得。”众人点头称是。
岂知应无求竟大喊道:“视百姓如草芥,视人命如粪土,这等狗官,他们听见又能如何?”
众人大惊,皆以手势等暗语提醒应无求住嘴,但他所言已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城楼上官兵耳中。众官兵大怒,只听乒乒乓乓几声瓶碎之音,皆探出头来。
带头的武官怒道:“是哪个不要命的敢羞辱大爷们,找死是不?”
应无求仰头道:“当差者,须为百姓谋福,替上官分忧,如你们这般猖獗妄为,如何对得起这顶戴花翎?”
一个小卒对武官道:“大哥,这小子活腻味了,待我下去揍他一顿,替兄弟们解气。”余人皆赞同,争相前往。
应无求大笑一声,道:“不用劳烦各位差爷,我这就前来受死。”他纵身一跃,只在城墙之上蹬了两脚,便落在城墙头。
众官兵大惊,皆倒退数步。
城下百姓看得目瞪口呆。但最让他们惊奇的是,英白竟如飞鸟一般,顺着城墙跑了上去,站在了应无求一侧。
城下被英白击倒的无赖惊叹道:“这哪是狗啊?明明就是龙!”
先前城下百姓还在议论,应无求这个年轻的侠客是否虚假?单从亲眼所见他那出神入化的轻功,众人便知道了答案。
眼见应无求近及己身,武官手握腰间刀柄,喝道:“你到底是甚么人?胆敢擅闯咸阳城。”
应无求道:“众位差爷不是要揍我吗?我此来便是找打的。”
武官道:“既是如此,别怪我们兄弟手下无情。”他顺势向左右扫视一遍,众官差竟远他两三步。小命虽重要,但众官差更惧怕武官,遂皆拔刀相向,呐喊助阵。
数十把刀刃直指应无求,百姓在城下看得真真切切。
老汉不禁心忧起来,道:“此事皆因我而起,若是连累了这位少侠,可如何是好。”
一个樵夫道:“这少侠武功虽了得,可那官差势大,只怕双拳难敌四手。”其余人皆附和称是。
无赖痞笑道:“你们这帮人当真是杞人忧天,且不说那少年武功如何,单他身旁的大狗够他们受的了。”
一想到无赖被英白扑倒的瞬间,众人喜上眉梢,心忧已去大半,皆紧盯城楼上的一举一动。
面对数十把刀刃,应无求突然大笑起来。
武官怒道:“你笑甚么?”
应无求道:“我笑你们傻,你们那个知县更傻。”
上梁不正下梁歪,竟然想出以关闭城门这种愚蠢的方法来抵挡可以飞檐走壁的夺命鬼,足见知县有多大能耐,若是旁人支招,则说明他昏庸至极。官差们正愁如何给应无求定罪,他竟然当众羞辱咸阳父母官,使得他们一下有了将他拿下的充分理由。
武官一声令下,数十名守城兵纷涌而来。
应无求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遂右掌发力,使出“捕风捉影”。随着一阵“当当当”铁器碰撞之声,官差们手中的刀一齐飞出,尽归应无求手中。手中的兵刃被夺,官差们先是一愣,随即止步。
武官道:“兄弟们,咱们一起动手,逮住这厮,知县大人定会重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官差们赤手空拳,吆喝而来。
只听一声嚎叫,英白腾空而起,直冲官差们头顶而去,随着声声尖叫,倒下了十来人,余者慌忙后撤。躺在英白利爪之下的官差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不已,但见英白兽性大发,张开血盆大口,应无求喝道:“英白,休要伤他们性命。”它才诺诺退了回来。倒下的官差连滚带爬,逃至数米远处。
武官两手空空,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吓得直哆嗦,不敢上前,其他人尾随其后,亦是如此。英白朝着应无求走过来,猛然间一个回头,众官差吓得倒退数米。应无求将吸在掌中的刀刃扔在地上,乒乓之声作起,众官差又退数米。城楼下百姓看得出奇,鸦雀无声,死寂一般。
面见官差们的惊恐模样,应无求故作惊讶道:“你们怎么了?不抓我了吗?”
武官颤音道:“你……你到底是……甚么人?”
应无求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们到底要不要抓我?”他顺势从墙头跳到了城楼上。
官差们吓得倒退数十步,并连连摇手,意指不敢抓应无求了。
应无求道:“既是如此,我便不再为难你们,不过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
武官笑迎道:“少侠尽管吩咐。”
应无求道:“打开城门,放百姓进城。”言语铿锵有力,咄咄逼人,直传城下。城楼下百姓听到此言,当即乐翻了天,齐声道:“开城门,开城门……”
武官面露难色,连连摇手道:“使不得,这可使不得。”
应无求道:“如何使不得?”
武官道:“知县大人有命,要我等誓死守卫西城楼,过了时间绝不能放一只蚂蚁进城,否则……”
应无求道:“否则如何?”
武官道:“否则人头不保。”众官差点头称是。
应无求佯怒道:“你只怕那个昏官,就不怕它吗?”英白做出攻势,嚎叫一声。
众官差惊得倒退数步,武官则踉跄着趴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我真的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