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的神色坚定起来,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过你,我……我其实是个没有过往记忆的人。”
凤九邪不信他的鬼话,语气嘲讽:“我认识你时,你一直是弦尘上仙,何来没有记忆一说?”
“不错,我一直是弦尘。”他皱眉,眼底暗藏一抹苦涩,说出了从未与人说过的秘密,“可我在成为弦尘之前,毫无记忆,就连柚戒都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凡人修炼成仙,就连绿筝都知道自己曾经是谁。”
凤九邪脸上的冷意不减半分,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分辨不出他这些话的真假。
三七黯然道:“唯独我没有记忆,我认识你时,我比柚戒活得都要长久,我曾看过无数的朋友死去、飞仙、轮回,可唯独我还是弦尘……生活从未被改变过,直到认识了你。”
凤九邪依旧不懂,挑眉问道:“宿弦尘,你说得这些,和那封信有关系吗?”
“九邪。”他听见他喊了自己的名字,起身,于她半步之遥前站定,与她平视,郑重地道,“那封信是我在成为弦尘之前写的,我对它没有半点印象,要说不信,我是一百个不信,但信是弦明派白泽给我的,信上的气息是我留的,信上的字迹是我的,信上写的东西,也是我说话的语气……”
凤九邪揉揉眉心,觉得好复杂,整个身子都靠在廊柱上,道:“好,那我姑且相信你,信是之前的你写的,那么,信上说了什么?”
“信上说……”凤三七缓缓闭目,许久,久到夜凉如水,火焰都暖不进人心,久到他们都忘了身在何方,风声在沙沙作响……她没有说话,只是在等待,等待真相的抵达,哪怕这个真相会让她崩溃,可那又怎样?
他落下一滴眼泪,真情之泪,水火不侵,落入凤九邪的掌心,她浑身一颤,满目震撼。
再睁开眼,他的眸光子里一片清明,雾气散开,氤氲水汽蒸起,凤三七的脸孔变化,宿弦尘那张俊朗无铸的容颜暴露在空气中,他清冷孤绝,终于开口道出了当年事实,让凤九邪错愕、血液倒流……
“神凰不死,九州大劫。若有九彩神凤出世,吾必除之。如若不然,吾将与九彩神凤世代纠缠,直至九世方休。届时,天下倾覆,吾之所爱,必将一一覆灭——弦尘。”
“然后呢?然后你就信了?”凤九邪震惊地问他。sriq
弦尘挣扎片刻,道,“我把信烧了,当着白泽的面烧了。若你不信,你可找白泽求证。”
“烧了……”九邪微一沉吟,宿弦尘刚才所言的第一句话,她是第一次听,可第二句话,她不陌生,灵歌也曾说过相同的话,第三句和第一句是一个意思。
事先有灵歌正面和她说过类似的箴言,因此,凤九邪显得比弦尘想象得更加淡定。
弦尘没说他信与不信,只说烧了……
信不信另说,烧了就证明他决定保护她。
意识到这点后,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儿,后面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她问他:“你烧了之后呢?”
弦尘说:“我答应过要娶你,我一定要做到。”
“可你没做到。”九邪告诉他事实。
弦尘神色一黯,说:“是的,我没做到。”
九邪问了无数遍为什么,这次再问一遍:“为什么?”
弦尘忽然就发现瞒不住了,他也迫切地需要告诉她,于是说:“信烧了之后,白泽回去复命,我兄长不满我的回复,亲自下凡来了。”
九邪浑身一震,有种感情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从出生到现在,到底是种了什么因,才被人算计到如此地步,只因她是只九彩神凤么?
……
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万年前,距离修成九彩神凤才过去一年,宿弦尘和凤九邪就开始准备婚事了。
请帖发到了九州各地,大家都以被邀请到华阳大陆芙蓉镇凤府参加婚礼为荣。
一时之间,声势浩大,成了人间界、仙界和紫阳界共同的喜事。
这一天,华阳大陆的位面守护者忽然感应到一股异常强烈的清气波动,强势地撕开了空间,往芙蓉镇方向去了。
虽然近来华阳大陆来了不少九州各界人士,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但实在是那道气息太过强大,以至于他不敢忽视!
当他发现那人赫然正是仙界的万古仙帝时,他惊得当时就匍匐在地,许久都不敢起来,直到那道气息隐去后,他才回过神来,此时的他腿脚都酸软到不行,起也起不来了。
他面色一震,莫非是,弦尘上仙和风族九公主的婚事,竟然惊动了那位大人物吗?
再说仙帝弦明本人,他一贯以来漠视苍生,将踩在脚下的种族都视为蝼蚁,不屑下凡。
沾染了人间的浊气,会让他格外不适,所以他从未在凡间出现过,这一次,是例外。
但,弦尘要结婚的事,让仙帝终于按捺不住,破例用真身亲自登门拜访。
凤府里,喜堂早已布置妥当,满眼的喜红之色。
红灯笼高挂堂前屋檐,下人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出喜悦之色。
看到眼前一切时,仙帝眼中万年不化的寒意终于出现了裂缝。
他意念一动,找到弦尘的方位,径直破开空间,走路都省了,来到了正在婚房门口挂上最后一盏灯笼的弦尘身后。
“弦尘,我给你的信,你为何烧了?”仙帝古井无波的声音里带出一丝愠怒。
弦尘继续干着手里的活,将灯笼撑开,道:“我自己的信,我为何不能烧?”
仙帝冷淡的声音从弦尘背后传来:“我知道你爱一只九彩神凤,她亦爱你,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这封信不是我逼你写的,是你自己写的,是当年你苦苦哀求,求我在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交给你的。”
挂灯笼的手微微一顿,弦尘止不住地笑,那笑容是惯常的清高孤绝,尤其是面对自己这个兄长时,更加冷傲:“堂堂的万古仙帝,也会说谎,弦尘真的佩服。”
仙帝弦明的心里分明有了波澜,但长年累月的修为让他展现不出任何的表情,他继续古井无波地说下去:“你不爱苍生,苍生亦不会爱你。倘若没有因,那只九彩神凤为何会爱你?你当她是真的爱你吗?这里面的因果业报不是你能够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