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好,所以来找你。”三七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tqdj
他从竹榻上走了下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宿弦殁,口气突然变得冷冽:“你刚才说,我是在九州分裂之后出生的,可九州分裂时,灵歌就已身死,尸体葬于极渊。她是怎么在生前,指名道姓地诅咒我这个还没出生的人的?你确定你没说谎吗?”
抬手制止了弦殁的说辞,凤三七认认真真地说:“你想好了再说。”
宿弦殁微怔,轻轻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地说:“我说错了,你不是九州分裂之后生的,你是在这之前生的,那么久的事情我记不清楚也是情理之中。”
三七目光一寒,低头盯着他的双目,凉薄地吐出三个字:“说实话。”
宿弦殁摇摇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依旧优雅自持,让人听上去像是海浪的声音:“宿弦尘,我不论怎么说,你都不会相信。答案要你自己去找。”
凤三七勾起一侧唇角,笑意发寒:“是啊,我自己丢了的东西,自然是要我亲自找回来。”说忘了,太轻描淡写,也许这背后就是他的血泪。
似乎有所不忍,弦殁特意耐心地解释了一番:“灵歌尊上,就连我都要喊一句尊上的人,在血咒这件事上,我确实帮不到你。但有一点我很确定,血咒是以什么方式开始,就能以什么方式结束。”
三七一愣,宿弦殁的言外之意就是,既然灵歌用的是九世涅槃的神翼做的局,没道理凤九邪不可以用。
然而,四世尚且如此,将来又会如何?九世?不可想象。
深深地吸上一口气,阴郁的冥气进入肺腑,三七怔怔然地说:“这句话九邪也和我说过。”
几乎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宿弦殁微仰起后颈,看向居高临下地站在自己面前的凤三七,用上了谆谆教诲的口气:“我还是你们大婚时的那句话,既然你们要在一起,那就在一起,我祝福你们。我还附赠一句话给你们:即便明知前方是死路,也要拼尽全力抗争,不求结局有多美满,但求过程无悔。”
但求无悔……凤三七发自内心的不甘。
宿弦殁啊宿弦殁,不发生在自己身上,谁都能说出大话来。
他第一次听见那些话的时候,整个人如坠冰窖。
凤三七最难以想象的是,当九邪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到底是个什么心情?
他活了那么多年都不能抑制住冲动,他不仅不在她身边,而且还是听到魔尊亲口所说。
他尚且如此愤怒绝望,那她呢?这才是对他来说、最恐怖的事。
而这道血咒,他当时一定是亲身经历过的,可偏偏就被他忘了。不,与其说是忘了,倒不如说是被封印了记忆。
“我虽然不喜欢绿筝,但她经常说的一句话,我倒是觉得她说得很好。”
三七还在想记忆的事,弦殁将他的神智稍微拉了出来,“绿筝说过的话?”
“筝者,争也,绿筝从不信命,她是个与天抗争的奇女子。”弦殁眼中闪过一丝敬畏之色,间或夹着一丝寒意,“她曾说,占卜、判词,所谓预言,都不过是未来所有可能中最容易发生的一种,假如我们这些蝼蚁们都不争上一争,怎么会知道,未来之事不可更改呢?唯一不能更改的是过去。”
“很有意思。”三七从来没听绿筝说过有这么一句话,甫听起来,倒是有几分道理。
唯一不能更改的是过去,而他的过去,却被绿筝篡改了。
宿弦殁摇摇头,提醒他:“别太有意思了,提防着点她,以后吃了她的亏,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凤三七忽然极为严肃地问了一句,令宿弦殁惊讶极了。
“宿弦殁,你真的不是我儿子?”
“你怎么又问了?”弦殁几乎绷不住优雅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直瞪着他,“真不是!如果是的话,本座怎么会长得比你还帅呢?”
本以为只是一句玩笑,谁料,三七还真的煞有其事地、上上下下地、将宿弦殁打量了一番,最后确定道:“这回我信了,我确实比你长得好看。”
宿弦殁那悠扬的大提琴嗓音缓缓在耳畔响起,让人身心俱悦:“好不要脸,娶了媳妇之后就成这副模样了?我倒是更喜欢以前的你,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凤三七毫不掩饰脸上的幸福:“我家小邪儿喜欢我现在这样。”
小邪儿……弦殁一愣,想说什么,又似乎觉得多余,转念道:“有空我去找你喝酒,我两千多年没回来,冥府有些事还需要处理,就不留你吃晚饭了,你要不就,自己回去吧?”
逐客令?凤三七怔了怔,在房间里躲着步子。
刚刚还融洽的气氛,忽然凝固住了,令宿弦殁的脸色微变,弦尘还有什么事没问完吗?
三七忽然停住脚步,于弦殁三步前站定,目光幽幽地锁定住冥界域主,问:“我的记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宿弦殁僵住,几乎抑制不住即将崩盘的脸,努力保持微笑,抬手指了指三七的太阳穴:“你的记忆不在你脑子里吗?”
凤三七寒着声音,说:“你给我说实话,你肯定知道。”
宿弦殁抿了抿唇,面部肌肉不能抑制地微微颤抖,摇头:“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三七上前两步半,与他半步之遥,淡淡地问:“你被人威胁了?”
宿弦殁一怔,缓缓起身,轻轻拂开额前碎发,双眼中连连闪过湛蓝的光芒,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的问题,而是说:“我一旦开口回答这个问题,冥界将片瓦不存,人族魂魄将长期处在没有转世的状态下,我不希望是这个结果。”
凤三七微怔,正视面前这位冥王殿下,他对人间、对冥界,都有极强的守护和敬畏之心,他比他更适合当个好域主。
他也毫不怀疑,宿弦殁被,他在三生石的幻境中见到的两个人——弦明和绿筝,威胁了。
“你就这么怕他们吗?”三七问他。
两者的视线终于齐平,四目相对,说不清道不明的数道眼神交流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