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年的春节是1月底,徐璐是1月初旅行回来的,之后没再出去。母亲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总是搪塞说还没定,其实我是开不了口要徐璐陪我回家。我们婚后几乎没有交集,我没有关心过她,她也不再好奇我的世界。虽然不过是钱的问题,但我依然开不了口,我内心有愧疚。
直到离过年还有十来天的时候,我们才有了一次短暂的交流。那晚我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徐璐坐在客厅开着电视织毛衣,见我回来,她停下手中的事情叫我。
“回来了……”
“嗯……你怎么没休息……”我客气的答她,房间里开着暖气,徐璐穿着件单衣,头发应该是刚洗完还没吹干,看上去有种莫名的性感。
“我想和你说件事,你过来一下……”她将身子挪了挪,也没起身,但意思很明显,要我过去坐。
我们很少对话,于是我知道她说的有事情,是真的有事情要说。
待我坐下来,她却拿起织了一半的毛线衣服往我身上比划,一边比划一边说:“你爸好像比你要瘦一些……”
我愣愣的背对着她,感觉她的手贴着毛衣在我背上丈量,一寸一寸的游走在我的背上,那竟让我莫名的心跳加速。
“你在给我爸织毛衣?”我停顿了好几秒才蹦出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问话,话一出口又觉得太过于生硬,又补充说:“别累着了,衣服去买就好了……”
徐璐倒是显得毫不在意,她边收回衣服边笑着说:“我就闲着没事,累人的事儿我才不做……。”
她低头捣鼓毛线,我正准备起身,徐璐突然又想起来什么,拉住我说,“哎对了,我今天订了年三十的票。你姐说打你电话你给挂了,爸妈想我们年二九就回去。今天拖我个朋友帮忙和黄牛问的,也没来得及找你商量赶紧买了,可惜也只剩年三十早晨的……”
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可笑,我甚至感到有泪水在眼角要流下来。不是因为那件毛衣,不是因为她买了票,而是她称我的父母叫爸妈,那个称呼那么自然,自然到我恍惚间觉得,她就是我的亲密爱人,她爱我,也爱我的父母。
一刹那的走神,我才又努力维持着表情说:“好,好,很好了……我姐也是的,跟我说就好了,还要你费心……”
然后我起身进了书房,她没有说什么,但我知道那天很晚她都没睡,因为我也久久没有睡着。隔着一扇门,我能听到外边客厅电视的声音,听到她时不时走动的声音,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去睡觉,是否也和我一样,有着无法入眠的理由。
然而第二天,我就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我往徐璐的账户转了5万块钱,算是过年她陪我回家的费用。我以为那样,我便可以整理好混乱的思绪,整理好我的感情。
可是事情并没向我想要的方向发展,感情的事情,钱是没办法买单的。
那是徐璐第一次到公司找我,没有人认出她,自从婚礼后我从未秀过恩爱,即便参加过婚礼的同事也早忘了她的模样。徐璐来的时候是下午,我正和几个员工开会谈事情。公司前台是个新来的姑娘,徐璐也不说是谁,开口就嚷嚷着要找何宇。
她上身穿着红色皮衣,下身一条辣裤搭配网状镂空的黑丝,一双10厘米有余的高跟皮靴,走起路来发出嗒嗒嗒嗒的声响,那样的装扮真的足够让我难堪。
”何宇,何宇在哪间?“她的声音由远及近,走过了我的办公室,又折返回来,门打开的时候,先探进身子来的是前台的姑娘,她一脸尴尬的站在那里,刚开口说了声“对不起,何总……”徐璐就进了门。待我回神过来,门外许多双眼睛已经齐刷刷的看进来。
徐璐看到我屋里有人,马上寒碜我,“哟,何总大忙人这么忙啊……”
我还没来得及尴尬,屋子里的几个员工已经不知所措的站起来,气氛尴尬极了。
我让他们先出去,又和前台姑娘点头示意,才把门关上。
一关上门我火气瞬间就冒了上来,对着徐璐也没给好脸色。“你怎么这个打扮?”
徐璐倒一点也不生气,她竟然对我笑起来,“为了来看我亲爱的老公,这身打扮可花了不少心思,怎么不满意么?”
她边说着,边往沙发上坐下,从包里掏出烟,随即点燃吸了一口。
“你发什么神经?”我恼火的一步上前,一把夺过她手上的烟,往烟灰缸里捻灭。我们结婚后,她几乎没在我面前再抽过烟。
“想不到何总平时客客气气的,今天这是要本性毕露啊……”她没搭理我,继续掏出烟,又点燃一支,往嘴里送。
“璐璐,我不管你发什么神经,有事回家说去!”我看她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气得去扯她起来。
徐璐一把甩开我伸过去的手,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摔在我桌面上,对我大声叫喊起来,“有事回家说!回家说!我什么时候才见得着你,每天早出晚归,一个月见不上几次……就知道给钱,就你有钱……真是个有钱的主啊……土豪啊……金主啊……”她边说着边开始委屈的掉眼泪,那泪水是隐忍了多久,一直一直的往下淌。那是我第二次看到徐璐流泪,第一次是我陪她回她的家,那一次她为自己流泪,但这一次,我知道我伤害了她。
我从没听过她的真心话,我以为那样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那是我们在一起的前提,如果前提都没有了,我们又该怎么相处呢。我呆呆的看着她,突然语塞,感到深深的无力,真正面对婚姻,我才发现远比我想象的要困难。
“我到底算什么……你把我当什么……宠物都还要取悦主人……难道我们之间,就只是钱的关系……”她开始哽咽,抽泣着肩膀颤抖,我却依然只能呆呆的看着她,什么也做不了。我靠在墙边,也点燃了烟,看着她哭泣,自己默默的吐着眼圈。我很想过去把她揽进怀里,我想给她一个解释,可是最终,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抽烟,那个样子肯定差劲极了,那一刻我承认自己就是个渣男。
徐璐渐渐不再说了,她看着我,我躲开她的眼睛看着窗外,21层的窗户往外看,地面上的人和车是那样渺小,就如在婚姻面前的我,渺小到对待爱情毫无办法。徐璐突然站起身走近我,她紧紧的贴着我的身子,那是我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近到我能感受到她呼吸的气息。
她开口轻薄自己,却让我十分难受。“何总,你老婆还没涨价,一天一万记住了!别仗着有钱就乱给小费……免得我得像今天这样给你提供额外服务。”她说完便伸出舌头吻我,一个很深很深的吻。两个人嘴里的烟味交融弥漫,我使劲将她推开,我压根没想过她会那么做。
徐璐踉跄的后退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住,伸出手去抹嘴,然后,她转身去拿桌上那沓钱,没再看我,“既然服务完了,这钱我就收了……”她拿起包不顾我的拉扯,打开门便大步走了出去。
我最终没有追出去,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追出去,可是理性告诉我不可以。那天剩下的时间,我关着门抽了整整一包烟。我没开灯,直到夜幕降临,直到万家灯火,我只是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天空,漫无目的的呆坐着。那天我没有回家,在公司旁边的宾馆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