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房子出来,我身无分文,身上只有一部手机。外面还下着雨夹雪,我没拿伞,被雪水打湿了全身。我心灰意冷,我对自己感到失望。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话,‘没有相爱就不会伤害’,突然觉得一切都好应景,突然明白了那些让我痛彻心扉的感受因何而来,突然害怕,害怕到不能自已。
在这个洋溢着新年气氛的日子,我不知道,内心的悲伤应该找谁述说,看着七八百人的通讯录,却没有能够述说的人。当然,唯独有一个人,我知道,如果告诉她,我会好过些的。
拨通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那让我感到恍惚,即刻又挂断了电话。然后,电话马上再响起来,毫无意外的,乔生回拨了过来。铃声一直响,我始终看着那个闪烁的号码,回想起汶川地震的那天晚上,想起那些信息,想起乔生在电话那头撕心裂肺豪豪大哭的样子。我害怕听到那样的声音,在铃声行将断掉的时候,我按下了接听,嗓子眼是按耐不住的难受,一开口声音已经沙哑,“喂……乔生……”我叫她名字,我说不下去,再开口就要露馅。
乔生是个多么敏感的姑娘,她甚至没给我一点儿犹豫的时间,就着急的追问我,“哥,怎么了,你在哪儿……”
我艰难的开口,感觉眼角湿润了,我是个男人,却不争气的要流泪了,“嗯……我在家啊…………没事儿……就想……问问你年过得好不好……”
乔生没理会我的敷衍,她听出来我并不好,“哥……我现在去找你好不好……”
“傻丫头,我挺好……大冷天的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安抚她,我知道我应该快些结束对话,但我却贪恋她的声音。
“你别哄我,我听到车子声……你到底在哪儿……你知道不说我也会去找你的。”乔生着急起来就会喘气,我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我知道一开始拨通电话,就是个愚蠢的选择。但我还是拨通了,那时候我才发觉,或许我依赖乔生,比她依赖我更多一些。
我在一家麦当劳餐厅里坐着等她,大约30分钟,乔生就来到了我面前。她一定是急着跑出来,伞也没拿,帽子也不戴,头发全湿了。我责备她,她却不理会我的话,开口就问我出了什么事。我注意到,她耳朵上戴着一对镶钻的耳环,脖子上是一条很闪耀的白金项链,价值不菲,整个人即便没有化妆,也已经足够好看了。
我努力平静着和她开玩笑,告诉她因为美女不搭理我,只能用这个方法骗她出来了。乔生显然是不相信的,但我始终不再说更多,她见我不愿说,也不再追问。其实我说的并不都是玩笑,自从乔生那次在医院打针匆忙离开后,我们几乎没有联系。
那晚,乔生用信用卡替我开了房,我看到她签的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她是用男朋友的卡替我开了房。我详装没看到,在宾馆前台探寻的目光中,我们走进房间。
那是我们第二次共处一室,在密闭的小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人。第一次是在汶川地震的那个夜晚,我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乔生,也是那一夜,我的人生里有了听众。而这次,我们都很清醒,滴酒不沾。房间里透着微微尴尬的气氛,因为太过于安静,安静到近乎没有声音。
沉默在一声“滴滴滴”的提示音中被打破,是热水壶水开的声音。乔生起身去接热水,那个水壶估计有些问题,水都是凉的。她刚要把杯子递给我,发现是凉水,又懊恼的重新去按烧水键。
“哥,再等等,水是凉的……”她低声说,再又看看我。
我安慰她,“没关系,一会儿就热了……”
“哥,累了就睡吧……”乔生边说着,边给我铺床。
我看着乔生的头发依然是湿的,她却毫不在意,为我忙前忙后,她不是我的亲人,却已经是我最亲的人。
乔生铺好床,又再去接热水,她伸手拉我的手,把热水杯给我捂住,她的手不大,但很温暖。
“乔生,”我叫她名字,她看着我,等着我说话。
“乔生……”我继续叫她的名字,只是叫她的名字。
乔生靠近我,我坐在床边,她站在我身边,把我的头揽到她的怀里。
“哥,没事的,没事的,都会好的。”
我用手环抱住乔生,把头深深的埋在她的怀里,我说不出更多的话,我好累。乔生也不再说话,她就那样任我把头埋在她的怀里,用手轻轻的抚上我的肩背,给我安慰。
那天后来,我真的疲惫得睡着了。乔生没有走,她陪了我一夜。清晨醒来的时候,她正蜷缩在沙发椅子上,用一种看上去极不舒服的姿势躺着。我起身下床,她马上就睁开了眼。
“哥……醒了?”她坐起身子,我看到从她身上滑落的衣服。乔生真是个傻姑娘,她连被子都没有,就这样睡了一夜。我责备她,她便用笑脸来搪塞我,她知道的,我对她的笑容毫无抵抗力。那天是过年那些日子我睡的最好的一觉,没有噩梦,没有烦心,没有惊醒。
然后,不合时宜的,乔生的男友来了电话,虽然手机是静音,虽然我没看到来电显示,但我还是知道,肯定是她的男友。在我看来,她那拘谨而慌张的模样,和当初在医院接男朋友电话时,一模一样。
她看了看我,拿起手机走进洗手间,关上门,我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心里不是滋味。我想保护乔生,想要她幸福,可到头来,我什么也做不了。
乔生很快结束了通话,她对我尴尬的笑了笑,拿起桌上的杯子给我接热水。
“回去吧,乔生,我自己可以的。”我起身走近乔生,示意她该走了。
“别啊哥,别赶我走……”她回过身拍了拍我,递给我热水。
“乔生,听话!哥没事了……”我没有接那杯水,而是挡在她面前,把她往门口送。
“哥,我想多陪陪你。”她不依不饶,不肯走。
我顺手拿起乔生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冷淡的对她说话,“别陪我,回去陪你男朋友吧。”那话语里有妒忌、有不满、也讽刺、也有苦涩,但那就是我当时的心情,说出那样的话,我也并不好受。
乔生呆呆的看我,她心里肯定委屈极了。“哥……”她叫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陪你吃了早点就走。”她没再理会我的冷淡,把热水杯塞给我,径直进了洗手间。而我,只剩呆呆的站在原地,无话可说。我始终弄不明白,我们怎么就走到了那个地步,明明牵挂关心,最后却要互相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