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4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因为忙于会议,待工作结束后,我才看到那个号码。
本是个陌生的号码,若换做平时,我不会重拨回去。但当看到号码归属地时,我立刻回拨了过去,因为归属地是薛晓燕的家乡。
电话接通了很久很久,就在我气馁的准备挂断,对方才终于接听了电话。虽然没说话,但直觉告诉我,电话那头的人就是薛晓燕。
“晓燕,是你吗?”我开口问。
“是你吗,晓燕?”我继续问。
“晓燕……”当我第三次叫她名字,她终于开了口。
“是我……”薛晓燕答我。
“你能来趟人民医院吗,我在这等你。”
我当初以为是薛晓燕出了事,可到医院我才知道,出事的人是乔生。
我说过的,薛晓燕是乔生最好的朋友,纵然所有人都离乔生而去,她依然陪伴在乔生身边,直到乔生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回到前面,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乔生正在手术室接受引产手术,孩子已经五个月了,胎死腹中。乔生不让薛晓燕告诉我,可薛晓燕还是拨通了我的电话。
“她男朋友呢?”我开口问,其实内心多少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们掰了……”薛晓燕坐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边吐着烟圈边答我。
此时从我身边走过的护士停在薛晓燕面前,面露不悦地指责她说,“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嘛,医院禁止吸烟!”
“嗯,对不起!”薛晓燕于是起身将那剩下的半截烟掐灭在垃圾篓里。这回她干脆不再看我,往安全通道下行楼梯走。
“你去哪?”我问她。
“外面透透气!”她答我,也不回头,摆了摆手,意思是我不必跟着了。
我没有跟上去,因为我也不知道,真正面对薛晓燕,我该说些什么。说对不起,还是说我有了喜欢的人。
乔生这大半年里经历的事,我都是后来从薛晓燕口里听到的。即便乔生手术后面对我,也只字未提,她隐忍着所有的痛苦,选择一个人独自承受,那让我感到心痛。
那次引产手术,并不是乔生第一次流产。在那之前她曾经怀孕,而当时让她流产的人恰是许薇薇,徐家辉的女朋友。这些事,乔生没有告诉任何人,薛晓燕也是直到她第二次小产才知道了所有事情。
08年10月,乔生怀上了那个男人的孩子。那之前,徐家辉曾向乔生表白然后被拒绝,再之后他喝酒宿醉与那个叫许薇薇的姑娘有了肌肤之亲。这一切本没有交集,奈何女人的妒忌心,却让事情变得愈发悲剧。
许薇薇是最先察觉乔生怀孕的人,嫉妒心和猜忌心,让那个傻姑娘认定徐家辉就是孩子的父亲。她做了件傻事,在某个中午将乔生单独约出来,试探完乔生是否有孕后将她从阶梯上用力推了下去。乔生当时就流血了,许薇薇于是慌张的跑走了。
之后的事我都清楚了,那时候许薇薇发现自己竟也怀孕了,她找到徐家辉闹了又闹,才确信乔生肚里的孩子并非徐家辉的。徐家辉陪她做人流,因为那个意外来到又打掉的孩子,他们勉强维系了恋爱关系。之后在学校偶遇乔生那一次,那个姑娘挽着家辉的臂膀用近乎侮辱的语气调侃乔生混乱的两性关系。而其实那个时候,乔生刚刚做过人流手术,她的孩子因为那一摔给摔没了。可这一切乔生都默默的承受着,她瞒着所有人去做了人流手术,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她的男朋友。
薛晓燕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乔生总让我感到害怕自己的男友。无论是那次生病打针,还是之后接到男朋友的电话,她总是显得局促而紧张。其实乔生第一次小产后没多久那个男人就知道了,可乔生没说实话,说是自己不想要孩子才打掉的。乔生曾经说,那个男人承诺过,只要她生个孩子什么都会给她。可想而知,那段日子乔生经历了怎样的煎熬,她在渴求那个男人的原谅,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乞求爱情。
讽刺的是,第二次让乔生小产的却是她男友。那个男人有了新欢,一个比乔生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大学生,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女孩子。他给了乔生十万块钱,要她拿掉孩子搬出房子。乔生于是天真的威胁他说,要把孩子生下来再告诉那男人远在美国的老婆孩子。那男人于是动手打她,踢她的肚子,往死里打。
薛晓燕说到这里,拳头抓得很紧,一直在咒骂,“妈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我默默的听着,无从辩解,那句话就好像是对我说的,我承认我不是个好男人。
这次乔生出事,我没有瞒着徐璐,我甚至希望徐璐能照顾乔生。而事实上,徐璐也的确这样做了。
只是在病房外见到薛晓燕的时候,徐璐楞在原地有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她们尴尬的没有说话,却又无法忽略对方,就这样站在我的两旁,互相躲避着视线。
“璐璐,这是乔生的同学,薛晓燕。”我尴尬的对徐璐说。
“我们见过面的。”晓燕还没等徐璐开口已经先接了我的话,向徐璐点头。
“嗯,见过!”徐璐答她,然后继续尴尬的站着。
“有你们在这我就放心了。乔乔醒了替我转告她好好休息。”薛晓燕自觉尴尬,拿起背包作势要走。
“晓燕,你现在住哪儿?”我忍不住开口问她。
薛晓燕看我,又看了一眼徐璐,徐璐避开了她的视线,干脆走到旁边去。“乔乔在外面租有房子,我住她那。”她答我却等同于没说,我并不知道她所谓的租的房子在哪儿。
“那注意安全,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答她,知道说这些毫无意义。
薛晓燕没再说话,只是向我点头便离开了。
薛晓燕变了,整个人彻底的变了。因为始终专注在乔生身上,我甚至没能问问她,那段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些什么,未来又有怎样的计划。在这之前,她是个前途无量的姑娘,职业、专注、多才多艺。而如今,她中途辍学,背负了一段不堪启齿的过往,这一切都因为我这个不值得去爱却令她沦陷的男人。我看着她手上新的纹身,看着她娴熟抽烟的模样,心痛得无言以对,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又一次浮现在我面前,我说了那句把她推向万劫不复的话,而她选择了一条万劫不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