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生妈妈走的那天,是5月21日。在那之前,她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可谁曾想到还是这样走了。我一再叮嘱徐璐,务必不要刺激乔生,事实上,乔生知道后只是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然后任由徐璐带着她离开学校。
乔生没有大哭大叫,甚至没有落一滴眼泪,她的眼里只剩呆滞和麻木,好像死去的那个人与她根本毫不相关。薛晓燕特地请了假陪在乔生身边,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薛晓燕的男朋友。他的男朋友的确是个可靠、踏实的男人,虽然年龄相仿,但他身上透出的成熟、稳重的气质,的确让人刮目相看。我为薛晓燕感到开心,她是真的遇到了属于她的幸福。
乔生母亲的死讯,我没有告诉乔浩峰,乔生更是只字未提,好像这一切都与那个男人毫无关系。只是单单对这件事,我对乔浩峰感到抱歉。我应该告诉他的,他们一家人的爱恨瓜葛是断是离,都不该由我这个外人来定夺。当我看到乔浩峰跪在地上抱头痛哭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当时武断的决定是多么失误。只可惜,一切都不能回头了,乔浩峰没有第一时间知道乔生母亲的死讯,这成了他人生的一大遗憾。
乔生母亲的遗体火化后,我与乔生提过关于她母亲墓地的事情,我安慰她无须担心,钱的问题我会负责。然而乔生却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墓地的事不用急于那一时,她把骨灰盒子装在一个大黑包里终日带在身边。
那时候,我已经发现乔生的异常,可我总是安慰自己说因为乔生母亲死了,她受了刺激才会那样反常。乔生再也没哭过,就连母亲死了也没掉过一滴眼泪,整个人变得十分沉默,终日神情呆滞,时而又会情绪激动大喊大叫,甚至会用头撞墙或者使劲拍打自己的脑袋,不断的伤害自己。我试着与乔生交谈,可到头来都不过是对牛弹琴,乔生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她总是一言不发的呆呆看我,然后时不时的掏出手机,胡乱的点击屏幕。徐璐也试着与乔生交谈,可依然一无所获,她几乎不再开口说话。
那时的时间已经是2011年6月初,学校就快要放暑假了。乔生不顾我的劝阻,料理完母亲的后事马上回到了学校,她义正言辞的告诉我要准备期末考试再不回去时间就来不及了。乔生无法察觉说出那些话的自己有多么荒谬,可我当时已经确信她是病了。我开始不断哄骗她,去医院给医生做健康检查,她却一语拆穿我的谎言说我是个骗子,带着有色眼镜把她当做病人。我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得不停下在深圳刚刚起步的工作,希望陪在乔生身边陪她度过难关。我联系薛晓燕,言辞恳切的拜托她一定要说服乔生答应我带她看医生。当时的薛晓燕也多少察觉了乔生的异常,可我们都没想到,她其实已经病得很重了。
乔生母亲的死,应该是摧毁她坚强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在那之后她就再也做不回过去那个至少表面坚强的乔生了。而乔浩峰的突然介入,或许是将她最终送上绝路的催命符。
乔生母亲死后不久乔浩峰就知道了。他于是与乔生私下见过面,但这件事我并不知道。乔浩峰当时并未察觉乔生的异常,也许他把乔生的沉默寡言当做了面对悲伤时一个人自然而然的反应。乔生曾与乔浩峰约定过,大三学期结束后就出国留学,那个约定的前提是为我谋得一个更好的工作机会,当然事实上我自己放弃了那些稳定高薪的工作。乔浩峰那次见面具体是如何与乔生交谈的,我并不知道,但至少提到了因为她母亲已死,国内再没有值得牵挂的人事,希望她遵守承诺做好出国准备。
这些事,是乔浩峰后来自己说出来的。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也并非一个绝情的父亲,至少在对乔生的事情上并非看到的那样决绝。只是我们都以自己的心思揣度了他人的想法,于是永远活在自己勾勒的险恶冰冷的世界,到最后无力逃脱,又不肯束手就擒,才终究走到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