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凉山的行宫是前朝所留,在清凉山碧水峰下头,位于沧州城西三十里的深山之中,自山口入深山有十几里山路难行,原本因着皇帝要去,倒是年年修缮。
只是到了本朝百废待兴,赵旭寻到刘氏的宝藏也全数归入了国库之中,便是想修缮道路与行宫,他那腰包里也没有银子的。
有时夫妻二人睡在一处说些私房话儿时,赵旭便冲林玉润感叹道,
“没做皇帝时不知这皇帝难当,做了皇帝才晓得艰难,如今我这口袋里比在沧州做纨绔都不如!这劳什子皇帝还不如做个败家子儿轻快!”
林玉润听了道,
“我这处倒也有些私房,雍善若是急用便从我这处挪些出去!”
赵旭听了连连摇头,
“便是再难那里就能用到你的银子了,更何况你那些银子于家是不少,于国却是杯水车薪!”
林玉润掩嘴一笑道,
“雍善凭地小看人,你也不问问我有多少银子?”
赵旭笑道,
“这倒真是不知,敢问娘娘如今私银几何啊?”
林玉润伏在他耳边说了一个数儿,赵旭转头瞧着她眉头乱挑,
“竟是没想到,原来这一家子人里头,圆姐儿才是首富,真是失敬失敬!”
林玉润翻身伏到他胸前,得意洋洋道,
“那是……这些年有我那嫁妆银子做底,你在外头打仗,我便细心经营总算也小有斩获,拨一些给你左右还是能做成一件事儿的吧!”
赵旭笑道,
“娘娘真是谦逊,如今您这家底确是十分雄厚,只怕我也要做个小白脸子,靠着你吃饭了,那几个小祖宗吃穿也要靠着您了!”
林玉润笑着却是将那鼻头一皱,下巴一抬,
“即是要吃软饭,还不快快来伺候金主!”
赵旭翻身将她压在下头,低低笑道,
“谨遵娘娘之命,定要鞠躬尽瘁才是!”
……
谁能相信,赵旭称帝之后却是他这辈子最穷之时,接手了偌大的江山才晓得处处要钱,那银子投进去便如雨点儿落在海里一般,片刻功夫便化的无影无踪了!
他穷成这样,因而这清凉山上行宫却是无银子修缮,道路也因多雨有乱石滑下,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幸得皇帝一家大小都是不拘规矩,能文能武的。见路不好走,赵旭索性弃了马车,统统儿骑马上山,连蕊姐儿也跟着改了衣裳由赵旭抱着骑在马上。
一家人带了侍卫打马进山,走了十几里山路,果然见一座宫殿在那碧水峰下头。
他们打马过去,早有打头站的侍卫前来相迎,一家人进入行宫却见这处行里然宫墙有些残破,好些偏殿屋顶也有垮塌之状。
这行宫里的宫人多是年老,无有归依之人。
前头接收行宫的人回来报给了赵旭,赵旭怜她们孤苦便下令,清查各人身世,若是无可疑便仍旧留他们在宫中任职,左右那清凉宫一年也去不了两次,便当是让他们在这处养老了。
林玉润也知这事儿,入了行宫召了管事女官来问。
珍珠便带了一位年老的女官进来,那女官进来磕头,
“皇后娘娘千岁!”
“你站起身来回话!”
那年老的女宫站起身来,林玉润仔细打量她,看她相貌也近五旬,但眉目还残了三分清秀,想来年轻时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
“你叫何名?在这处行宫呆了多久?这宫中是何情况?”
那女宫道,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名叫黛春,前朝时已在这宫中,自十六岁入宫,二十四岁转入行宫至今已有三十载了。这行宫原是前朝做避暑之用,宫中共有一百零三位宫人,年老者有七十八人,负责日常打扫清洁,只是这宫中久未得拨银,各处宫墙、屋瓦都有损坏,只主殿还能可用……”
说着将那各处情况一一数来,显是个用心做事之人,上位者询问时各处情形却是信手掂来,说的十分清楚明白!
林玉润听了点头,这美貌少女豆蔻年华入了深宫,又在这山中呆了三十年,这青春年华都困了这皇家的庭院之中,实在有些可怜。
“你家乡可还有亲人?可愿回去?”
那女官听了脸露悲凄,
“奴婢原是豫州人,离家时家中还有老母,哥哥,如今……如今三十载过去,老母早已不在,原来与哥哥一家有些通信,只是战乱一起便再无联系,现下也不知他们身在何处……还是……还是已……”
林玉润听了道,
“说不得他们只是为了躲避兵祸迁往他处,再托人打听打听吧!”
说罢便吩咐珍珠去办这事儿,那女官跪下磕头谢恩,林玉润点了点头便让她下去了,
这碧水峰下有一个碧水潭,在这处建了行宫之后,便将它纳入了宫墙之中成为了皇家私有。
碧水潭中的水却是地下泉涌而成,便是在六月三伏入水也有寒意渗人,倒是消暑纳凉的好地方。
赵旭吩咐人将碧水潭用幔帐围起,分做了两处,一边给了林玉润和蕊姐儿,一边却是自己带了几个儿子戏水。
保官与豫哥儿早已会水,湘哥儿也是个机灵的学了几日便小有所成。只那双胞别看平日里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的,却是一对儿旱鸭子,一入水便吓得哇哇大叫,惹得三个哥哥耻笑不已。
赵旭初时还有耐心好好儿哄着他们在水里扑腾,无奈两个小子太过窝囊,一沾水便扯了嗓子叫唤,多来几次他那脾气也上来了,便要提了他们往那水里扔。
蜀哥儿吓的抱了他爹大腿不撒手,定哥儿更是瞅准了机会便往林玉润那处跑,
“娘!娘!爹要把我们往水里扔!”
林玉润笑的不成,指了在潭里蹬着白嫩的脚丫子游的正欢的蕊姐儿道,
“你瞧瞧,你们妹妹都已会水了!”
“呃!”
定哥儿瞧着妹妹在那水里冲他咯咯直笑,深吸了口气便将整个脑袋没进了水里。
哥哥被妹妹比过了,确实令得四殿下的面子有些受损!
瞧了瞧那深幽幽,冷冰冰的潭水,定哥儿咽了一口唾沫苦着脸冲林玉润道,
“娘,我是真害怕!”
林玉润斜眼瞄他道,
“你连那冷宫中的女鬼都不怕,怎得便怕这一潭子水了!里头又没有水怪河精要吃你!”
定哥儿还要说话,却见赵旭这厢大踏步过来了,那边蜀哥儿正在水里拼命扑腾呢!
“你是要我扔你下去,还是你自家乖乖儿下去?”
定哥儿瞧了瞧自家老爹凶神恶煞那样儿,忙摆手道,
“爹……我自家下去……你别扔我!”
说罢只得过去捏了鼻子,闭了眼不管不顾的往那水里头跳,
管他的!便是灌一肚子水还有老四陪着我呢!
这边蕊姐儿从水里冒出头来,见赵旭正在岸边与娘说话,忙冲他挥着手笑,
“爹,爹!你快来!”
赵旭得了闺女召唤,当下乐得屁颠颠一个猛子扎下去,便潜到了蕊姐儿身边,蕊姐儿过去搂了他脖子,
“爹,我想去那儿!”
蕊姐儿两个脚丫子踩着赵旭坚实的腹肌上头,回身一指却是那潭水对岸,两块自山中落下的大石,一左一右立在那处,一半在水中,一半在水面。
那处已形成了一个乱石堆儿,成了鱼虾聚集之处,时时还可见一条尺长的黑影自石中掠过。
“好!我们去那处!”
赵旭带着蕊姐儿往那山石处游过去,父女两人游过了整个潭面,赵旭将蕊姐儿托到肩上,送她坐到了大石上头。
蕊姐儿趴在上头瞧见一条大鱼被惊动,自石缝之中窜了出来,
“爹,有鱼!”
还未等赵旭回神儿已是自上头一个猛子扎了进去,蕊姐儿下去正好挡在了大鱼出路之上,那大鱼受惊回身往里游,却是慌不择路钻进了一条浅沟之中,挣了几挣最后竟被卡在了石缝当中。
蕊姐儿游过去将它一把抱住,
“爹快来!”
赵旭忙过将女儿拦腰举起,那条惊惶失措的鱼儿被蕊姐儿死死抱在怀中,任是如何挣扎也逃不掉了!
赵旭欢喜的亲了亲自家闺女,
“还是我的蕊姐儿最厉害了!”
这厢父女俩回来得意洋洋向林玉润和几个哥哥展示那条大鱼,惹得豫哥儿几个又嫉又妒,也溜到了那处抓鱼,只留下定哥儿和蜀哥儿,可怜兮兮的在水里扑腾着……
因着这碧水潭实在是消暑,倒成了皇帝一家每日午后的必去之处。
这一日一家大小也如头几日一般去那处戏水。伺候的宫女太监退到了幔帐外头,侍卫们则在外围警戒。
蜀哥儿与定哥儿经了几日的磨练,胆子终是放开了一些,敢将头扎进水里闭气了。
这厢赵旭正带了豫哥儿在那大石附近捕鱼,豫哥儿瞧见一个黑影掠过石缝,刚要追过去,鱼儿便尾巴一摆沿着石缝滑入了深水中,不见了!
豫哥儿很是沮丧道,
“爹,这潭里的鱼都变精了,越发不好捉了!”
赵旭闻言笑道,
“越是难捉越是能显出你的本事来……”
正说话间突然上头有破空声传来,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