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铉吃的很香很香,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
明明只是普通的蘑菇汤,可是却让他误以为品尝到了仙宫盛宴一般。
一大锅的蘑菇汤,他倒是比其他人吃的更多些。
滚烫鲜香的汤水进入肚中,立刻暖和了疲惫衰竭的器官,让他产生了一种梦幻般的力量。
这一刻,他竟然感觉到,自己似乎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好像只要跳起来,就能上天入地一般。
看,白皙如雪的云朵就环绕在身边,明艳的阳光经过水雾的折射,在他的眼前幻化出姹紫嫣红来,好一片瑰丽梦幻的世界。
这迷幻的光彩背后,攸然一尊庄严的法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梁铉以前没少去寺庙游玩,知道这是观世音菩萨的尊颜。
难道观世音菩萨也知道自己遭遇的苦难,所以来打救自己了吗?
梁铉泪流满面,注视着似真似幻的观世音法相,耳听着绵绵不绝的《涅槃经》,仿佛就此脱离了俗尘,领悟了因果,而人世间的一切似乎都不那么的重要了。
要不是亲兵们的怒喝太过于呱噪该多好啊,就不会叫醒他的美梦了。
“该死的臭娘们,呱噪什么?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听那丑陋的女人嘀嘀咕咕的吟诵声,正喝着汤水的亲兵受不了了,抄起身边的弯刀就要结果了她。
可他刚刚站起身来,喉咙里却嗬嗬数声,身子如同筛糠一般剧烈地抖动着,嘴角也喷出白沫来。
当啷一声,这家伙手中的兵器掉落在了地上,人也猛地跪倒。拼了命地捏着喉咙,想要做什么却无人得知。
看到他恐怖的德行,其他人岂能不明白怎么回事。
“不好,汤里有毒!”
只可惜,他们明白的太晚了。
没有人会想到,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一个其貌不扬的丑女竟然能干出下毒的勾当来。
但其实,生活在乡野之间的人们,弄点毒蘑菇混在食物里,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这帮家伙久战之后乏力,只想着填饱肚子,也小瞧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结果却遭了厄运。
明明一个个都是体壮如牛的大汉,此时却没有人能够站立起来。一群人好像热锅上的虾子,全都捂着喉咙在地上一拱一拱的,直到一动不动为止。
一双双不甘心的眼睛望向天空,似乎在控诉着命运的玩弄。
他们明明很努力地从千军万马的围剿中跑出来了,满以为就此逃出生天,谁又能想到,最后竟然死在了一个女子手中。
梁铉也差不多了,如同烂泥一样窝在地上,喉咙里胡乱地嗬嗬着,至于在说什么,谁也听不清。
他的目光一直在看着那个安详跪坐着,始终念诵着经文的女人。
那女人丑陋不堪的面容让人心惊,可是她的声音,却又让梁铉那么的熟悉。
直到那女人念诵完了,缓缓起身,往湖水中走去,梁铉看着她的背影,才恍然明悟。
“你……你是……你是罗……”
他最终连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完,就断绝了呼吸。唯独不愿意闭上的身影,还在看着那个渐渐没入了湖水中的身影。
最后的意识里,却始终记着那句经文。
“深思行业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此生空过后悔无追。涅槃时至示教如是……”
梁铉的尸首最终还是被找到了。
一个不会动的死人,是不可能跑得出大军的搜索的。
闻讯赶来的陈玉,驻足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梁铉狼狈的尸身,心里却没有多少快意。
心头一块大石卸去,却平生无数感慨。
“砍下他的脑袋传回长安报捷,尸体就随便埋了吧。”
自古人死为大,死后万事皆空。
不管陈玉和他有多大的仇,可梁铉已经死了,再去计较什么,已经毫无意义了。
有快马过来传讯,一日前,秦王率领大军攻破了齐州府。叛军最后一个首领陆运选择了在家中**,烧的尸身都不见了。
至此,沸沸扬扬的河北梁家之乱,在经历了三个多月的拉锯后,终于彻底结束了。
梁家上下都在这场叛乱中死光光了,同样也把河北、河东祸害的不轻。
大乾之前花费了十数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如今又要重头再来了。
幸好的是剿灭叛乱很及时,也把叛乱控制在了很小的范围内。要不然的话,会更加贻害无穷的。
秦王派人过来传讯,除了告知攻破齐州之外,也是招陈玉一同班师回朝的。
仗打完了,接下来的善后,那是朝廷和地方官的责任。
他们这些统兵作战的武将,却不可长期把持军权,否则会招致非议。
哪怕秦王是实打实的皇储,但也很忌讳这个。
毕竟他还不是皇帝,手不可以伸的太长。
作为辽东野战军的参谋长,陈玉也算是统兵大将,同样需要回长安述职。
他也不敢有所耽搁,再次看看自己熟悉的地方,却只能告别了。
“林大哥,我这就要回去了。你们呢?要跟我去长安吗?”
再次见到林广河等人,这让陈玉十分开心。
如今的他再也不是那个小书生了,身为国朝高官,自然能够照拂林广河等人。
林广河等人不傻,看的出来,陈玉自今以后肯定是一飞冲天,前途无量了。
作为他的身边人,好处将无穷无尽。
可林广河思虑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多谢大人好意,只我等都是乡野草民,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去了长安,也没有我等施展手脚的余地。我们打算去找公孙大人,还是在这里生活比较舒心。”
陈玉认真地听完,却也认同地点了头。
人各有志,不能说林广河等人的选择是错的。
事实上,他们的想法其实也很好。
他们都是由盗匪转化而来的,基本上没有什么文化和见识。到了长安,满城朱紫,遍地公侯,会让他们活的束手束脚。
相反在这济州之地,他们已经打开了局面,而且又有公差的身份在身。不说什么荣华富贵,最起码能够活的自在。
加上这一次他们擒获了贼首梁素,立了大功,等封赏下来,说不定还能升升官。
而且在济州这里,又有公孙安照料他们,简直跟土皇帝一样。
“那好吧,你们甘愿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们。我这就要回长安了,你们见到聂小姐的话,替我问候她的平安。”
陈玉看向沂蒙的方向,却什么也看不到。
也不知道那个女孩,还是不是那么的倔强了。
乾丰十八年六月初一,在平息了河北、河东的战火之后,朝廷数十万大军开始班师回朝。
此次回师,以大将军郭礼为首,秦王和陈玉相伴。
英王被委派总理河北、河东两地战后事宜的处理,留在了当地。而周王到了洛阳封地,径自回府了。
到了他们这种亲王爵位,其实已经赏无可赏了。最多有些金银珠宝的御赐,但显然英王、周王并不是很在乎这些。
用他们的话来说,能够有仗打,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比什么都强。
所幸大乾没有把藩王当猪养的恶劣传统,更不要说英王、周王还是能征善战的宿将。
朝里已经有风声,过了夏天,周王可能就要被调往甘凉,出任甘凉总督。
陈玉在军制方面的改动,已经引起了朝中大佬的兴趣。乾丰帝和众位大臣正在研究,他这种改动中的优点和缺点,将来会向全军推广。
届时周王这个所谓的甘凉总督,弄不好会变成西北野战军司令员或者西北军区司令什么的。
这些都是后话。
平叛成功,天下重回太平,最高兴的人莫过于百姓了。
因为他们的家园保住了,他们的幸福还在,而这些都是朝廷大军浴血奋战的结果。
所以自打大军过了虎牢关,进入了河南地界开始,每当路过大城市集,总有很多的百姓自发地涌过来,用最朴素的东西来犒劳军士们。
看着百姓们的拥戴,将士们也是美坏了。一个个挺胸抬头,脸上全是前所未有的荣光。
这个时候,再没有人敢叫他们丘八了。
陈玉看在眼里,感慨了一番军民鱼水情,兴致来了也把后世一些军队和群众关系成功的做法说了出来。
这些话让郭礼和秦王侧目不已,却也暗暗地记在了心中。
他们都敏锐地察觉到,陈玉的话里有着莫大的学问。
假如一支军队真的做到那种程度,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始终以群众的安危幸福为己任的话,那么这样的军队在无数群众的支持下,就不可能会失败。
只可惜,类似于大乾这样的封建军队,想要彻底改造,还任重而道远。
没等郭礼和秦王琢磨出眉目呢,巍峨雄俊的长安城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一次的平叛虽然轰轰烈烈,而且皇帝和大将军还因此而负伤了。但总体来说,在大乾历来的战争里,其实是根本排不上号的。
所以大军回朝,乾丰帝并没有什么出城十里的迎接举动,更不要说什么为大将军牵马了。
用乾丰帝身边亲信太监传来的话就是:老郭啊,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太医不让朕喝酒,朕都要馋死了。你回来了,朕就可以摆庆功酒了,可以光明正大地解馋了。
听到这话,陈玉、郭礼、秦王等人满头黑线,对这个不靠谱的皇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过通过皇帝轻松的话语,大家还是感受到了大乾战无不胜的强大自信。
从出兵平叛一开始,这个帝国的首领就从来没有想过会打不赢。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信念,整个平叛战争才会在三个月内就彻底结束了。
“哈哈,走吧,回去陪陛下喝酒去。”
郭礼心情也很轻松,调侃了一句乾丰帝,便要策马当先而行。
只可惜,迎面飞奔而来的一匹骏马,以及马上那艳丽婀娜、急急切切的靓影,又让所有人都把八卦的目光定在了陈玉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