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芒种,气温急速上升。
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忙碌的农人。尽管挥汗如雨,可脸上却都浮现出希冀的笑容。
种下的是种子,收获的是希望。
信王府新晋的红人孟公公出门了,身边跟着两个小太监。
很干净的小太监,并不是和孟南贞同一批进入信王府的。
因为里面除了他,还有魏忠贤的卧底。虽然具体是谁不知道,但全都打发到不重要的地方去就完事了。
所以此时孟南贞身边的跟班,身家绝对的清白。
此时他的地位,已经可以有跟班了。
甫一出门,火辣辣的阳光一晒,霎那间就出了一身汗。
抬头看看火炉一样的太阳,孟南贞有了一丝明悟。
这么热的天,王恭厂里只要有一丝不慎,火药爆炸几乎难以避免。
就明末这些玩忽职守的家伙们,王恭厂似乎不炸都不可能。
天气很热,所以路上的行人很少。只有王府侧门对面的茶摊上,有两个家伙在静静喝茶。
等孟南贞带着两个小太监走出来,他们便看过去。
等孟南贞施施然地走远了,他们便结了茶钱,遥遥地缀在后面,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这两个家伙走开不久,又有两个人来到了他们的位置,依旧是坐下来喝茶。
新晋红人孟公公这一次出门,是为了王府采购。
那么大的王府,人吃马嚼的,耗费自然很大。所以王府的人,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出门采购。
这一次,差事交到了孟公公的手里。
但凡豪门贵族里,采购永远都是最有油水的差事,无数人的眼睛都盯着。
奈何孟公公是王爷眼里的红人,谁也抢不过他啊。
孟南贞一路慢慢地走着,神态悠闲,不疾不徐,就跟逛街一样。
即使后面跟着两个尾巴,他也不是很在意。
只是微微摇晃着的脑袋里,嗤笑不已。
探子居然只有这种水准,东厂的业务能力不行啊。
这样的魏忠贤,竟然还想着称雄争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嘲笑过后,孟南贞也不在意,径自来到了东市。
以往王府采购货物,基本上都在这里。他的行动,看起来正常无比。
鸡鸭鱼肉,挑挑选选,只要最好的。不但如此,唇枪舌剑,这位孟公公还很会压价,弄的东市里的摊贩们叫苦不迭。
可是没办法,信王府可是大客户,即使便宜点也不能放弃。
孟南贞连续走了十几家店铺,林林总总加起来,竟然省下了差不多三两银子左右。
他的所作所为,让两个跟班看的叹为观止。
孟南贞感受到跟班敬仰的目光,随手便把省出的银子扔给了他们。
“你们跟着干活,也辛苦了,拿去花销吧。”
两个小跟班惊喜莫名,连连拜谢。
不理会小跟班的兴奋,孟南贞走入了陈氏粮行。
而看到他的举动,一直跟着的两个探子十分纳闷。
他还真是出来采购的?
这家陈氏粮行可是老字号了,底子绝对干净。而且自从信王府建立开始,就一直是他们负责供粮。
在孟南贞之前,不管出府采购的是谁,最终买粮都是来这里。
这家粮行的老板陈耀,老婆是信王府大太监高起潜的妹妹。因为有这样的关系,所以捞到了这个为信王府供粮的美差。
但是这样才正常啊,如果是毫无相关的人这样做,那才值得怀疑呢。
阉党早就把信王周边所有的关系都调查的一清二楚了,这家陈氏粮行,真的没有问题啊。
孟南贞进去的很快,出来的也很快。
陈耀亲自相送,言语亲切,两个探子甚至还看到陈耀往孟南贞的衣袖里塞了银子。
孟南贞也没有拒绝,而是淡定地接受,然后看着粮行的伙计们把一袋袋的米面装车。
买完了粮,孟南贞也没有什么诡异的表现,而是径自回府了。
一直到了王府后门,孟南贞才趁着谁也没有注意,伸出一只手掌在背后摆了摆。
这是魏忠贤当初设定好的暗号之一,代表着一切正常。
那就是在告诉两个探子,他这次出来,真的就是采购的。
两个探子气馁不已,觉得错失了一次立功的机会。
可他们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坏了九千岁的大事。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走回到茶摊的旁边。
看到他们回来了,之前喝茶的那两个起身便走,把位置让给了他们。
探子做的这么明显……
囧!
监视着粮行的伙计往院子里搬粮,看到这一幕,孟南贞甚至都有点生气了。
亏你东厂还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间谍组织呢,做事竟然如此随意和不专业。
魏忠贤这要是能赢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呢。
一大车的米面很多很多,可粮行的伙计也勤劳肯干,搬运起来很快的。
眼瞅着差不多了,孟南贞抬脚走进了王府,消失在了两个探子的视线里。
一墙之隔,其实可以隔绝很多东西。
院子里,同样十分忙碌。
粮行的伙计们进进出出,把一袋袋的米面送入库房,脚跟都不敢歇息一下。
就这,孟南贞还不是很放心。
“你们两个进去看着,别让这些粗手粗脚的家伙,把里面弄乱了。都是给贵人们吃的东西,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两个小太监领命而去,钻进了库房。
不一会儿,里面就响起了他们两个狐假虎威的叫喊声,弄的粮行伙计们神经紧绷,更加小心翼翼。
而在里面放完了东西的伙计们,全都忙不迭地跑出来,一步也不敢多留。
走了那么久,孟南贞早已累了。
他轻声哼着曲,走到了不远处的角落里,干脆坐下来看着。
这位置好啊,背靠大树,两旁还有夹壁,徐徐凉风吹拂,立刻让人心平气和。
同样的,这里也阻挡了很多的视线,避免了探寻。
孟南贞刚刚坐下,一个从库房里走出来的伙计,便慢慢地凑了过来。
他的脚步很轻,时间也抓的很准,自然谁也没有注意到。
走过来之后,他便伫立在了孟南贞的身后。
而从外面看去,只能看到孟南贞嘴角噙笑,闭目养神,却根本看不到,他的背后还有一个人。
那伙计很是谨慎,即使这边没人,声音依然轻轻的,似乎生怕惊扰了孟南贞。
“小的骆养性,请公公安!”
孟南贞嘴角的笑意更大了,哼的曲也更美了。
稍微抿了一口茶水,才把一张纸条递给了对方。
“看完了就吃掉。”
骆养性连忙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毫不犹豫地就把纸条吞到了肚子里。
孟南贞不急,一直等他把纸条真的吃干净了,才轻声问道:“有问题吗?”
骆养性闭目沉思片刻,尽管神情很是兴奋,但还是肯定地道:“没问题。”
“那去吧。”
骆养性又悄悄地离开了,混入了粮行的伙计当中,安安静静地走了,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谁也不知道,这短短的几息之间,孟南贞便部署了一件大事。
喝着上等的好茶,孟南贞的笑意更大了。
信王……果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啊。为了对付阉党和魏忠贤,他其实一直都在默默地准备着。
这骆养性,也不知道养了多久了。
现在既然信王信任,把这么重要的暗子都拿出来了。那就让咱家好好伸量一番,这位未来的锦衣卫指挥使,究竟值不值得培养。
这一次的筹谋,未尝不是一个考验。
想要挽救这风雨飘摇的大明江山,真的很需要很需要人才。
人才少了还不行,还要名气和实力并重才行。
这骆养性,名气是有的。
能力嘛,有待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