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水煮蘑菇野菜清汤后,谷光打坐诵经,姬环收拾铁锅。
她的头发也因此被束了起来,溪流水中她的模样,像极了带发修行的小和尚。
铁锅干净发亮,姬环满意地拎着往回走去。重新坐回到火堆旁,她又往里添加了些枯枝,火势稳定地传递着热量,发出橘色偏蓝的火光。
慢慢地,在跳动的温暖火光中,她闭上了眼睛。
“叽叽叽”,“喳喳喳”的鸣叫声中,姬环不安地动了动脑袋。
清晨的阳光很是刺眼,特别是透过树丛洒下的光都有些偏白,她用右手去挡了挡,这才眯着眼睛适应了这种强度的光线。
到底是在祖地中呆了久了,她盯着绿意悠悠的草地有些愣神。
记忆回笼,她将目光投向已经燃烧殆尽成一堆灰烬的火堆位置偏右方,那里昨日夜晚还坐着另外一人,谷光大师。
“走了吗?”
姬环喃喃,低垂下眼,目光落到身上的僧服上,不是她的幻觉,她真的走了出来,活着出了祖地。
“这是留给我的?”
她说的有些艰难,一个麻色油纸包放在铁锅旁边,密封的很完好,她用手拿起,打开来一看,是一个用小麦粉做成的干粮饼。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心中蔓延,简单地在溪边清洗了下,姬环便也上了路。
树林丛中不像是有路道的样子,杂草丛生,碎石坑坑洼洼。
她的身体偶尔还会不受控地歪向一旁,脚上的鞋为她抵挡了一部分伤害,行路艰难,她抹抹汗珠,继续往前走去。
“呼”,终于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在一棵树下坐下,将背在背上的铁锅放到一边,从怀里摸出油纸包,小心打开来,放在嘴里咬了小口,麦子的香味弥漫开去,征服她的味蕾。
小麦制成的干粮饼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水份,大约吃掉了三分之一,姬环就重新将它收好放回怀中。
她已经养成了留有余地的习惯,下一顿午饭还不知是什么时候?能省则省。这大白天,也不适合生火。
当务之急,是走出这个树林。
姬环站定辨了辨方向,继续往前走去。谷光大师能走出去,说明这里也不是深山老林,这给她很大的信心。
刚走出两米多远,她便发现离她不远的一处悬崖旁长了两株橘柑树,黄澄黄澄的颜色,拳头大椭圆的形状,看起来很喜人,特别是在阳光的照耀下,连成一片。
左右打量了两下,没发现有危险,她的腿不由自主地就迈了过去。
等到了近处,她眼巴巴地看着柑橘树,“这么好的果子,不吃也是浪费了。对吧?”
她的自言自语,自然没有任何回音。当她再度有清晰的情绪时,她已经将手上新摘下的柑橘拿在手里剥下了外皮。
“酸中带甜,好吃。”
她独自竖着拇指,眼睛看着露出蜜柑色带白的果肉,一下吃掉了一半个。
口腔里是回味无穷的甘甜,眼睛里却是另外不远的一个低矮乔木上攀爬的野生金银花丛。
淡白、深白、奶白、黄白、黄、深黄…的金银花朵,深深地吸引了她的目光。她立马忘记了她还在赶路中,精心地制成了一个小小的藤蔓篮子,开始采摘起来。
“装满了。”
惋惜地看着另外一旁她采摘不到的一单枝,又看看蓝中收获,露出灿烂笑容,这划算,获得了这么多的金银花,不论是泡水喝还是作药材,都是顶顶好的。
往铁锅里塞满储存橘柑,她再度上路,这次走起来比先前还好负累,不过,她的兴致却提高了不少。
大概走到快要太阳落山的傍晚时分,她找到了一条车马道。沿着车马道往前走,竟然在大概属于夜晚降临时,村头的百家灯火,让她感到了莫名地亲切。
锂镰乡,这里是锂镰乡的山头。她明白了,这条路就是从外界通向姬家的那条车马道。
近乡情怯,喜悦,在她脸上交织,唯独没有害怕。
她一步一步坚定地往住的地方走去,走到高耸着院墙的门外,她扣响了青铜门环。
由于一路避着人,她下来的时间花费的更长,这是已入夜,许多人家都进入了睡眠之中。特别是姬家老宅所在的这片地,方圆千米都没有其他人家的。
汀儿、阿离他们怎么样了?她跌进祖地里,外面应该过了比半年还要久了。会不会已经回到姬家去了?
这个可能性仅仅在她脑里过了下,她便抛了开去,这个可能很小。纵然其他人会放弃寻她,但是母亲和父亲是不会放弃寻她的。
脑袋里万千思绪,终究在门“吱嘎”一声,门后冒出阿离的脸庞时,千言万语化作一句,“阿离。”
“小姐。”
“咚”,他一下双膝跪地,脑袋就是往地上一嗑,姬环本想阻止他,只是她背后背着铁锅,弯腰不便,便也让他磕完了头,才状似镇定地道,“起来吧。”
他红红的眼眶,让她不忍心再说什么,声音里哽咽着的哭音,她听得分明。
阿离是她奶娘的侄儿,从十岁那年指给她作小厮后,便一直跟着她,忠心耿耿,一直到如今。
“您没事就好。”他半晌憋出一句,“就是瘦了,白了。”
“阿离,你这可都是夸奖。”
姬环笑着摇摇头,看得出他似乎又是高兴又是拘谨,还想帮她将手上的篮子和背上的铁锅拿过去。
“回头让汀儿做好菜、煮好饭,给小姐补起来。”
说完,他已然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这时,一个人影在黑暗中快步走过来,她梳着丫头髻,身着湖青色的旧外衣,“小姐。”起伏的哭声高低不定,随着声音主人的心情而跌宕起伏,“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相信小姐没有事,没有死。”
“汀儿,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姬环无奈的看着快要用眼泪将她淹没的汀儿,柔声安抚道。
她失踪的这些日子,这姑娘吓坏了。
她抹抹眼泪,“小姐,快进屋。不在这里站着,外面凉。”
说着,拿过她手里的篮子,另一只手扶着她往里走去,门又“吱嘎”一声,被阿离重重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