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以一山之名,代谓整片东北大地。
松花、图们、鸭绿,这三条孕育了无数文明传说的大江便源自于此。
其主峰常年积雪不化,山石亦染其色,而为白泽,以至天地皆白,苍茫飘渺,古闻有天池隐于其间,乃天帝瑶池之水自九霄天外倾注而来,缭绕雾霭,非仙缘者,无从其门。
殷寒此时置身之处,便是此山。
当然,并非主峰,而不过一处偏僻支脉而已。
整片长白山脉长约1300余公里,东西宽约400公里,其间分支山脉、盆谷无数。
嫂子所在的,便是一处平平无奇的小小村落。
村前绕水,背后倚山。
山峰绵延,凹凸婉转,远远观去,宛若天人倾倒,以手支额而卧。
古来无名,只以青山相称。
后至佛教流入中土,礼尚拜佛之风大行,故予名卧佛山。
后不知哪朝哪代,抑佛令自朝廷而起,有官吏达此村落,指山更名。
自此之后,青山便作仙隐。
意为有得道仙神隐于其中之意。
正应其天人倚卧之表相。
村名只偎山吃水,亦无谓其究竟何明,平日里也只是“仙隐”、“仙隐”的叫着。
时间长了,便被谐音成为了“仙人”。
在附近一代倒是也小有名气。
虽然没有建成什么旅游风景区之类的,却也偶有寻仙访道、风水堪舆之辈前来游玩查探。
殷寒家一脉,自祖上有记载以来,便居住于此。
后来父亲入城而居,便是殷寒如今所在的城市,而大伯则留在了这里。
兄弟二人年龄相差极大,再加上大伯体弱多病,殷寒尚在襁褓之时,其容样便已垂垂老矣。
待得刚刚记事,变已故去。
之后堂哥便搬入了城里,结识了如今的嫂子。
殷寒小时随父母来老家之时关于此地的记忆,倒多半是正值青春韶华的小嫂,领着自己四处玩耍的情景。
只可惜堂兄意外身故,这宅子便予给了守寡的小嫂。
嫂子的名字叫做西门纤,单独只是读音的话,倒是与她的妹妹一般无二。
堂兄一家生前还算富庶,再加上堂兄亡故时的赔偿,小嫂在城中倒是很有几座房产,今年房价上涨,房租亦是水涨船高,小嫂性情本就温和懒散,吃穿不愁的情况下,更是懒得工作。
直接作起了一名新世纪的小包租婆。
平日里就只是收收房租,除外便是懒在家里,被窝与外卖相伴,偶尔会到村子里的宅子住两天,晒晒太阳,以免彻底发霉……
说起来,若论到宅的程度,这家伙倒实在没什么立场教育殷寒……
倒是殷寒痛失双亲的那一阵,很是受到了嫂子的关心照顾。
若没有那生命中仅有的一点温情融化,很难说,他是否还会是如现在般,至少用有些人类的情感,如当初冰冷死寂的自己,苍漠的灵魂中,还能否蓄留有足够的对于生命的认同……
或许便会成为剥离了喜怒哀乐的机械般冰冷存在吧。
殷寒遥遥望了一眼远方那轮廓熟悉的山峰,轻轻笑了笑,脚下踩上了由两根树干简易搭制的小桥,从前摇摇晃晃的桥体,在如今的脚下却如履平地,三两步便到了小河河畔。
呼吸着带着丝丝清凉的河风,殷寒沿着小路走入了面前村落。
村中人家不多,更确切的说,是被此处的地形分割成了数个部分,殷寒老家所在之处便是其中之一,夹在了山脚与河流之间,小小一片。
老家大院便在村子一边,斜斜倚着山林的清爽。
此时天色已暗,村民们多已在家中生灶做饭,村中小径间倒是没什么人,殷寒脚步轻快,熟悉地拐过了几个弯,远远便望到了一间红砖围墙,一侧爬满了青藤的宅子。
正是家中老宅。
不由地快走了几步,却倏地脚下一停。
而就在这片刻间,一名女子自另一侧小径若山间小鹿般蹿跳了出来,面容兴奋,洒出了一片欢笑,若非是殷寒及时停下脚步,便险些转到了他的身上。
这女子骤然撞见小路上的人影,也惊了一惊。
待看清眼前之人面容,顿时又恢复了轻松神情,有些惊喜地道:“小憨子,好久不见啦!”
殷寒闻言不由得摸了摸鼻子,倒是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小时候的他性情老实内向,与自小在山村长大的孩子相比,便显得有些秀气木讷了,再加上依照此地称呼小孩子的习惯,自己便常常被称作“小寒子”。
久而久之,“小憨子”这个外号,便不胫而走。
他打量了眼前女子一眼,扯了扯嘴角笑道:“怎么?学校放假了么,春芽?”
被称作春芽的女子面容娇俏,鼻梁笔挺,大眼圆亮,桃李年华模样,脑后扎了一对双马尾,乌黑顺滑的发丝尚随着之前的跑动而舞荡着。
身着淡黄色短袖衣衫,清凉牛仔热裤,身材高挑,修长白皙的双腿在有些暗淡的暮色下,显得极为显眼,氤氲着象牙般的光泽,散发着一股青春的活力。
她是老家隔壁的孩子,殷寒小时的玩伴。
二人算得上是竹马之交,春芽要比殷寒大上不到两岁。
幼年第一次见到她时,是一个有些闷热的午后,小女孩自隔壁大门中揉着眼睛走出,身上穿着一件樱红色小袄,头发乱蓬蓬的,小脸粉红,双眸半闭半睁,若醒似睡。
似乎是刚刚睡完午觉的原因,显得有些呆萌。
不过后来经过确定,这家伙即便不是在半酣未醒之际,同样是这幅状态……
大概便是因为如此的原因,在一起玩耍时,通常都是处于弱势地位,那时尚还一度称呼殷寒为哥哥来着,为其在后来引为一生之耻。
她的小名叫做春丫——一个极为普通的山村名字。
而并不普通的是,因为被叫顺嘴了的原因,拥有着模式为直线连接的大脑的她,竟然直接将自己的大名改为了春芽,致使殷寒不由一直暗自猜测:若这货不是恰好姓春,她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