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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十二章 心结(上)(1 / 1)

龙床应该是什么样子的?真的是雕着成百上千条游龙抵死相攀吗?要宁芳说,除了木料子来源可能大包大揽的讲究些,也没见龙床凤榻就比民间百姓睡的架子床体面或好看些。

慈仁宫里这张千工拔步床是明珠那小子前几个月才孝敬来的。在南方流行的所谓拔步床,就是在架子床外又加了间闭合的围廊子,廊子里竟还配有桌、台,正合了“床中床、罩有罩”的意思。这床极大,有正经的床檐床眉,外廊是扇月洞门,内廊门形状好似花瓶,床身左右各由九扇屏风组成,整个床雕满了福禄寿满堂、十八学士、凤穿牡丹、暗八仙等等一堆记不全的东西,虽然有些暗俗,到底精美又显私密。床大体是黄花梨的,只有床面的木料是明珠从海南倒饬来的一块难得大的沉香,这种料子也和檀香一般自有香味,据说还是一味珍稀的中药,可驱秽避邪、调中平肝。

床大又密闭,自然就需要一顶灯好起夜。

这日,梁九功原创构思、陆师傅后期制作的北斗七星灯终于被装在了拔步床内榻的床顶木上。八颗大小不一的夜明珠被装在两层累丝器物中由一根结穗的络子控制开关。最外面那层是银累丝,闭合时焉如几朵玉兰,当有人控制络子将灯打开,玉兰立刻置于内层的金累丝镶翡翠碧玺玉镂丹凤之后又宛如一叶圣莲,而内里的夜明珠大亮,在黑夜封闭的拔步床内影映出双层器物的流转轮廓,仿如走马灯一般妙趣璀璨,而灯光穿透雕着数十种图形的床栏印在外面人的眼睛里,就好似看见了一个街市般海市蜃楼。

正因为这种眼花瞭乱的设计,玄烨大喜,赞其有功,梁九功一得瑟,当即下跪谢皇上赐名。于是,原来叫“梁九”的梁九功动不动就跑到原本叫“李得得”的李德全跟前眯眼抖擞,道:“老哥,从此我们‘德全’、‘九功’,功德圆满、位列仙班哈……”

日头西落,金碧辉煌的紫禁城也被笼罩于黑暗之中。

慈仁宫的暗门被由内推开,着玄色赏服的玄烨从内里走出来。室内异常安静,就着墙角所挂的料丝灯四顾,不见任何人的身影。挑开拔步床月洞门的幔帐,没有立刻听到熟悉的那句“你回来了”,那个本该跳下床迎接他的女人,此刻乖觉地平躺在榻,冲着床顶“北斗七星”的眼睛虽然忽闪依旧,脸面上却无任何陶醉的神情,应该是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这个时辰就在榻上了,可是想爷了?”

听见他的声音,噱思中的宁芳“呼啦”坐起,道:“今个儿怎么这么早?”日子就在明天。六年来,噩梦纠缠难灭,特别是与明天交替的上下几日。暂时推开杂乱的心思,笼了睨笑下榻:“你就臭美吧你,打小就爱往自己脸上贴金,现在儿子们都能打酱油了,也不怕他们听到臊着你。”不觉想起他小时候天煞孤星似的脸,“噗哧”笑出声来,顿时母爱宠情上涌,一步上前抱住这男人就是一顿摇摆。

玄烨被她哄娃的举动闹得哭笑不得,卸了力气身体由着她左摇右摆。那时他脸面上“不情不愿”,实则就爱懒在她怀里,虽然她总拿一幅嫌弃与无奈的包子脸冲他,包裹着他的胸怀却柔软而温暖、从来不曾躲闪,每每他仰视她,那双凝视他的大大眼睛里装的只有纯粹和直白。一支羊脂色茉莉小簪,一匹素色的尺头,一套不入流的漆盒,甚至天边流散的一抹白云……她贪婪一切,容易欢喜却从不占有。她拉着他并排蹲在地上看蚂蚁移食,她举着他看枝头含苞的第一朵红梅,她拥他在膝头教他用废纸折飞机,她由他溺在她怀里给他哼不知名的小调轻拍他入睡……对他来说,她既不是大清的皇后,也不是科尔沁来的格格,更不是奶姆,甚至不是额涅。她将他当孩子般宠爱,又和他分享她感观里的世界,前一刻教训他奴才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下一刻到卖小撒憨只为换得他份例下的一碗奶酪。

他们非母子、非亲友、非师徒、非男女,打从一开始就什么关系都不纯粹又什么恩情具在,才会在他能将她抱个满怀时,她的容颜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女人,当年他依恋她,此时更论。情不自禁,便狠狠吸住了她的唇舌。他要生生世世地拥有她,她就是他的快活啊。

“关灯。”今夜,宁芳特别不愿他们的私*情*和欲*望坦承在光亮中,“关灯——”

迥于往昔的嘶喊求肯虽被努力含在嗓子里,玄烨还是立刻从沉沦中清醒,无暇继续饱纳身*下之人衣衫半露的风情。旦见宁芳闭合的双睫战栗抖动,几许水露显明地挂在其间。

玄烨骤然明了,她看似笑颜依旧,晴芳的死到底在她心底积成了深渊乱流。

这个傻女人。玄烨怜惜她,吻在了她强抑泪流的眼角。

抖动着眼睫睁开眼睛,宁芳清楚地透过这个男人的举止看懂了他对自己无尽的爱怜和抚慰。她的玄烨昨天还是向她撒娇的孩子,如今两鬓竟早生了白发。这就是岁月吗?这就是她在外飘寂、他禁宫蹉跎、被她错过的六年吗?爱别离,苦成全,泪相思,用六年要换的不就是两人之后快乐相守的一辈子?她要他快活,她要他幸福,她要他的每天都快活幸福……

“宁宁……”

他才开口,宁芳主动吸含了他的唇,两臂痴缠着他的颈项,身体迎合上他的宽阔。

玄烨,我要你快乐。有我在的地方,我要你都是快活的。

使力将他压于身*下,宁芳动情地以指间抚摸他挺立成熟的五官,鼻息与他的气息渐渐融合,温暖得好似春日午后的阳光,飞起了眼眉,不觉说了情话:“亲爱的,我爱你……”

怕开解太过意先只宽慰她两句的玄烨被她此刻的情深爱纯一撩拨立刻暖暖晕晕心身飞起,待欲哄着她再说几句甜言蜜语,北斗七星灯眨然闭合,黑暗中,她的呼吸与柔软无限趋近、放大,很快,他被编入情网之中无法自拔,即便她是那□□取髓的妖精,他也自甘献上自个——生生世世。

神志的最后一丝清明,他听见另一个自己说:她果然是你的结束。

拥抱、抚慰、占有、吞噬,他们用激情和热度拂扫时间的游离。

然而,爱再满,终究有过客浮过。不是不想忘,只是太无力。

殿外三更的绑声穿过他炙热的气息隐隐虚虚传入耳中。

“今儿早朝后,我要出趟宫,可能……需后日才归。你乖乖呆在宫里等着我回来。”玄烨小声在她耳畔交代。

贴服在一起的身躯火热舒坦,令宁芳更觉裸*露于外的皮肤清冷透骨。

觉察到她的寒栗,他拉上锦被紧紧将她的肩头裹住,凝视上她的睡颜,蹙眉、拘神,像似陷在不安的梦里。

有些记忆成为恶梦,有些故人轮为梦里的鬼魅。时间沉浮,渐渐分不清那些纠缠着自己的黑暗,是自己愧心太甚,还是那人恨你过甚怨化为鬼与你不死不休。

宁芳倦乏地清醒,午时的时杆正好成为一点。

“皇上也真是的,怎能这般使力?”入帐来扶的温腕瞧见她眼下的青色和身上的淤紫立马数落起皇帝来。

宁芳失笑:“你的胆儿是越来越肥了,这宫里连老太太轻易都不编排皇上是非了,到是你这慈仁宫的姑姑依旧色胆双绝。”

温腕见她身若蒲柳,便无意口舌恋战,扶人去浴池泡了整套的药浴才将人捞了出来。

细致地服侍过一顿药膳,由瑞禧陪着宁芳往御花园消食回来,温腕又叫来梁九功、雅丝并修睫,陪着宁芳窝在榻上将跳棋、麻将之类的玩了个遍,连晚膳都没下牌桌,直接抱着碗继续赶场。直过了二更,眼见宁芳精神实在不济,温腕才谴去了众人侍侯着宁芳睡下。

佯装欢喜是费力耗神的精气活,宁芳倒在床上身心倦怠,意识却违和地不眠不休。

四月初一。没有玄烨,宫外的日子焉然老师浆糊,唯独这一天,她没有权利、不可能忘却。

一刻钟后,温腕轻手轻脚地打开拔步床的罩门,地台角桌上罩灯的朦胧光华穿过蕊黄的轻纱勾勒出床上一人的卧姿。只这一眼,相侍多年的温腕已断定其人尚未就寝。暗叹一声,她几步上前挑起素纱,床上之人也在同时偏过身去以背相对。虽然其刻意规避,温腕还是在眼尖地瞧见其双瞳中熬出的润红时心疼不已,欲要劝慰,可劝慰的话六年来说得太多也没见多少成效。最后只能坐于榻角之上,不无感慨道:“或许这就是命,孝诚皇后的命。天定的命数她香消玉殒,怨不得他人……”

命?什么命?命就是她原本滔天的富贵、荣华、夫妻情谊、母子亲情甚至生命——全毁在了自己的横刀夺爱之下。生命是那么宝贵,自己只顾着自己的爱情甜蜜,竟然忘记了和自己相好的那个男人是他人的丈夫,□□被她撞破不说,最后还害得人家早产殒命。这么些年她寝食难安,每夜噩梦连连,在梦里看不清她的脸,但那一双眼睛始终迸射着怨恨与疯狂。

一夜夜被那双眼睛仇视着,叫自己如何相信她不恨自己?所谓“不恨”,只是玄烨安抚自己的善意欺骗罢了,是希望自己摆脱对晴芳的愧疚与自责罢了。但这一夜夜的折磨本来就应该是她承受的不是吗?只有日日夜夜承受良心的谴责和身体的耗损才能稍稍抵消自己对晴芳和胤礽的伤害。

宁芳痛苦地将自己蜷缩成团,这么她才会有力气再次去承受黑夜的折磨,同过去六年一样,沉陷进怨恨的泥潭中。

“主子——”温腕打量着宁芳又陷进魇障里,急得眼眶一红抱着她哭出声来。

“主子天真良善、心慈手软,若没些个可心的奴才身边打点着,怕是一天都别想在宫里过安泰了。主子待我等挚诚,不足与外人细道,日后若你得了机会近前,便知姐姐所言非虚。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姐姐这辈子抱定了心思是必留在宫中为主子安前马后。我们顾家得了主子恩泽,以后小弟出息了,你们勿须挂念于我,只记得多感念主子的恩惠积福行善也就是了,切莫做出累损主子声名之言行。”悲从心来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忆起那年主子开恩姐妹得以在宫外相见时大姐的嘱咐,一时旦觉有负所托实难轻弃,与其和主子抱坐一处无措,不如请来人物彻底解开主子心结,方可慰家姐至诚。

温腕心潮汹涌,仔细思量一番,叫过雅、修二人交代数语,不及提上宫灯出了慈仁宫,敲开日精门寻到乾清宫副总管刘进忠,取了令牌才得以叫开内宫西侧的隆宗门。

朔月的星空格外孤独,初夏的热度小心地匍匐于地,轻易叫人感觉不出什么热意。

半夜被人挠醒,布木布泰面色如沉地打量跪于殿下的宫女。康熙十三年的那日,她再次举起屠刀,前朝后宫百个奴才立时颈血喷溅,特别是慈仁宫,除了留下两个皇帝的心腹太监,这个叫温腕的是惟一存活的宫女。此时再看,这奴婢不负忠心,到比其姐更为机敏慧捷。

“罢了,你扶哀家去看看吧。”

温腕松了口气,顾不上额间磕出的青紫,上前手足稳妥地起了太后。

轿起轿落,布木布泰留下苏、温二人进了慈仁宫后殿,吾自开了拔步床,一眼瞧见帐内那人,顿叹就没有叫她老人家省心的小辈,若哪天她果真不在了,留下这二痴人怎生得了。

“好了,好了……”布木布泰坐上榻,并不教训还陷在自己世界里的宁芳,只以自个儿的掌心热抚着宁芳裸*露于外的手臂。她耐心十足,心口软语一句句“好了好了”,待到宁芳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才展开臂膀道:“哭吧哭吧,哭过了,痛轻了,人还是要活下去的。”

老太太对宁芳来说向来是坐神峰,她这么一开怀,勾发得宁芳这几年只能独自笼扒的恐慌和自抑顺间决堤,一下子扑在老太太怀里便失声痛哭。

六年来宁芳很少在晴芳英华早逝的这一天哭泣,因为痛哭是这么肆意的情绪,她无颜在今日自我放纵、自得渲泄。所有哪怕再恐惧,哪怕熬坐到天明,她一直独自承受着。可她毕竟是脆弱的……

久旱的沙漠,终需划过一道闪电。

夜沉星远,崔邦齐佝偻着身躯手持一盏羊角大灯在侧,将光晕始终引在另二人的身前一丈之地。那宫灯虽然老旧,却体大坚实,即便是在暴风骤雨的狂夜依然可以稳稳点亮它的一丈之内。

宁芳在宫灯指引下已步行一盏茶的功夫,远眺黑夜只勉强可在光阴里勾勒出筒子混沌的绵长和墙檐隐隐欲飞的顶兽。

“储君定,则人心安,国稳泰。”布木布泰由宁芳搀扶着跨过苍震门,一指东面在目的高墙,“瞧见没有?那就是毓庆宫。胤礽眼瞅着启蒙的年岁,生为我大清的太子,皇上欲将社稷相托,自然不能由他同其他阿哥们一处没个君上臣下,前年便将前朝的仁寿宫修出来赐给了胤礽”。

太子住在毓庆宫宁芳知道却真不晓得方位,因为她从没来过。此时暗夜里极目而视,只觉宫峦威叠、墙高进深,到好似比慈宁宫还来得宏伟。

“‘毓’,孕育生养之意;‘庆’,为心喜可贺之事。李霨定的这二字,哀家看,到是极合皇上的心思。”

毓庆宫前的广场四方进深,太皇太后的轻语慢音兜在其中如钟鼓般击得宁芳耳鼓一阵抽疼。

“……太子——可好?”回来大半年,对那孩子不闻不问,遇上年节、定省不要说亲近,就是多看一眼宁芳也是不敢。

转瞬拾级而上,就着崔邦齐手提的宫灯瞧见了毓庆宫非同一般的巍峨门头和巨匾,宁芳又一次体会到老太太所言玄烨的“心思”。

“胤礽呀,呵呵,是个极好的孩子,弱而能言,幼而徇齐,还未开蒙,已自识得汉字万余。去年开学,礼尚尊师,向皇上恩请,开师坐进讲而非侍立之先。”

老太太声容愉悦处处是对胤礽这个曾孙的喜爱,宁芳心下虽复杂,听得胤礽讨人欢喜,竟也替晴芳升出涓涓慰藉。

到底,“你”还是生了个好儿子。

崔邦齐叫开宫门,一路由前殿过到后殿,两进出的宫院在挑起的盏盏宫灯映衬下已现辉煌庄重。正殿雄阔,配殿齐规,寝殿舒适,最叫人称奇的是整个毓庆宫虽然修得雄伟深广,里面的一案一椅、一床一具却均按六岁孩子的身形起势,好似特意为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所建,父亲对儿子的深情自不必再作细表。

抚着刚及臀股的书案,取过胤礽未及书完的墨笔,见字迹规正俊拔、末尾欲飞,料想也是个同小三幼时般得瑟自信的孩子。

“太子殿下酷爱读书,西配殿里殿下读了的经卷书本年前就填满了整整两个书架。练字亦是太子所衷,皇上赞赏的几位大家之作殿下临摹得已有神韵,连太子太傅李大人都嘉许不已。”见到厉国安,宁芳打眼熟,可不是自己早年提□□的,如今被玄烨升作了毓庆宫总管,对号入座,还和前阵子养心殿那档子有些牵连。知晓他是个心思细腻的,又能说会道,总理着未来国主的门事迎来送往,莫不怪忽克申会主动搭上他这条船了。

自打深夜在毓庆宫外瞧见这两位佛爷,厉国安心里的疑云和忐忑噌噌噌就上冒着。这但凡是个东西就没有不分三六九等的,别看太子现如今是这紫禁城里独一份的金疙瘩、皇上的眼珠子,可跟这二位一比,也就只能是落在地上的蒙尘珠,就更不要说那些皇子公主、娘娘小主了。慈仁宫里的这位,人家不但是太后,还上有太皇太后罩着、下有皇上可着劲地敬着,不然也不敢嚣张地从来不拿正眼瞧太子不是。这可不是他瞎诌,太后虽然不爱搭理这些皇孙贵女们,可瞧着漂亮的了还招过来下手摸摸,可每回太子一靠近被无视彻底不说,随便什么玩意都比太子在太后跟前脸大。可奇得是,太子一出宫,太后亲临太子宫不说,还从前至后、由吃到乐仔仔细细将太子打听个遍。这是被太皇太后教训了前来表诚心,还是他真的看走了眼?

还有太皇太后,虽已久不过问宫中之事,到底忽克申直接将篓子捅上了天,她老人家能没听到风声?

“毓庆宫内里有奴才们尽心伺侯着,缺什么少什么从来都是直接报到皇上跟前的。宫外但凡出了个稀罕物什,孙夫人和曹大人记挂着太子,也不记远近、时节,水路、陆路常常是前后着呈进宫来……”

不管厉国安明里、暗里如何揣度,布木布泰自坐于炕上安谧品茶,由着宁芳打量四下、心思辗转。

宁芳自觉害了晴芳性命,哪里有脸面对着人家孤子。今夜看着、听着,骤然如此靠近这孩子,是心慰和愧疚焦灼,哀怨与怜惜交戈,既放不下那孩子,又但觉自己的关心惺惺作态、虚伪无比。总之是五味杂陈,时冷时寒。

瞧着厉国安再无可说,布木布泰摆手将其打发。

没有主人的寝殿清冷异常。

“今个本是胤礽六周生辰的好日子,可惜,他生不逢时,怕是这一辈子也不得过个像样的寿辰。自打他能下地,年年今日是要在巩华城长跪的。等着一天祭礼过后,才能简简单单吃一碗精致的全素寿面。这样的孩子,怎的不可怜见的。”说起这个孙子,连久历人世的布木布泰也淡了几分透彻面上几许疼惜。

生离、死别,在一日首尾相连被这对母子遇见。

心内一阵绞痛,眼泪止不住夺出眶来。如果她不是贪恋得到一份温暖,如果一开始她就只把小三当个孩子,如果在他萌发异念之时她就远离,如果在第一次她就断然拒绝他的情感,如果她不曾放纵自己,如果……哪怕她诚实一点提前几次向晴芳坦白,是不是就不会有晴芳的撞见,是不是就不会有晴芳的死亡?……至少,晴芳还活着,没有谁彻底失去了谁,失去地不可挽回。

往事一幕幕,近似旦夕。撞见,惊破,早产,血崩,离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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