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当初是大小姐先看上她,把她要到身边的,可为什么就因为一点小小的错处就这样作践她?
迎春一边哭,一边恨,怎么都想不通这个道理。
她在大小姐身边,哪里不好了,为什么何七犯下的过错,要算到她身上?摇蕙为什么一点事情都没有,还是风风光光待在她身边?
迎春完全记不起来自己拼命往摇蕙身上扣黑锅时的嘴脸,只记得从前的风光和如今的落魄。
张嫂满心气地看着柳婆子和迎春擦地,提了把扇火的蒲扇拼命地扇着,想要驱一驱这厨房里的味儿。
转头无意间刚好就对上迎春这带着恨意的眼神,顿时就冷笑起来:“怎么,不服气?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大小姐捧着你,你就好好做事,做不好自己跌下来,还敢这个眼神儿?不识抬举的东西,把你放到那高枝儿上,你也站不住!”
迎春一惊,忙忙地低下头去,满身的泔水味儿越发刺鼻。
她一定会记住的,记住无情的大小姐,记住该死的柳婆子,还有这个刻薄的张嫂!
张嫂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洗了手去看锅里的水开了没,准备下面条。
要说最开始的时候,这迎春去了大小姐身边,偶尔来厨房,还是笑嘻嘻地跟大家关系融洽,可后来站稳了脚跟,居然也就骄矜了起来。
一个奴婢,居然也指着厨房的人要这要那,有时候腾不出手,没做出来,还要吵闹一番,嘴脸日渐可恶起来,如今可好,从高枝儿上掉了下来,此时不踩上几脚,都对不住受这小丫头的气!
白家热热闹闹地忙着,何家也不平静。
何大夫人昨日午睡起来,就没看见薛兰芝的踪影,着人去寻,却说是出去逛街了,可是何家什么没有,就算想出去逛街,也不能这么一声招呼都不打。
这事儿,说好听了是兰芝把何家当自己家,不见外不拘束,说难听了,可就是她这个做姨母的不上心,没管教好!
更何况还是这个朝廷选秀,兰芝又满心不情愿去参选的节骨眼儿上。
及至薛兰芝回来,何大夫人跟她说话,又是心不在焉的,何大夫人就更是上了心。
叫了跟出去的车夫仆婢来一问,说是只去了何家的趣÷阁墨铺子,最后却是空着手回来的。
何大夫人想了一想,终是不放心,何家的趣÷阁墨铺子,可是二老爷家的庶子,老五何丛梅在管着,一个注定没什么出息的庶子,要是兰芝拎不清地和他有了牵扯……何大夫人简直不敢想下去。
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何大夫人就命人叫来了何丛梅。
没当着薛兰芝的面儿,也是怕下了薛兰芝的面子,只单独在花厅问了何丛梅:
“昨天表小姐去铺子里可看上了什么东西?”
薛兰芝闻讯带着双喜在花厅门口不断徘徊,心里说不出的矛盾犹豫。
要是何丛梅实话实话,姨母定然会生气,可要是他不说实话,姨母什么时候才能思量到她和七表哥的事情上头?
却听见里面何丛梅半点都没顾及薛兰芝的脸面,实话实说,一派惊讶:“东西?薛表妹可不是去看东西的,薛表妹是去找七弟的!”
“薛表妹一个女子……这事儿是有些不妥,大伯母别生气!”看着何大夫人瞬间跨下来的脸色,何丛梅似乎才意识到何大夫人不高兴,十分憨厚地安慰了一句,接着表达自己的歉意:“可是侄儿这些日子也没见过七弟……侄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望大伯母见谅,跟薛表妹说说,莫要见怪。”
何大夫人直如被人一巴掌扇在了脸上!
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去外面的铺子里找男人,何丛梅虽然说得混不在意,可何大夫人硬生生听出了这个味儿!
“你先去吧。”何大夫人烦躁地挥挥手,让何丛梅走人,心中一阵怒恨,何丛梅这样的榆木疙瘩,说话都不会婉转一些!
何丛梅恭敬地告辞离去,出了门,就见薛兰芝白着一张脸站在花厅外面。
何丛梅十分自然地打招呼:“薛表妹好!”
薛兰芝根本都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眼尾扫了一下何丛梅,扬起头一言不发带着双喜就进了花厅。
何丛梅脸上微微带笑的表情半丝儿变化也没有,拂拂袖子,慢慢走远了。
薛兰芝进了花厅,看着上首脸色凝重的何大夫人,一声也不敢出,默默地站在一边。
何大夫人也不说话,只垂着头想事情。
偌大的花厅里立刻安静了下来,一直过了一盏茶的时候,何大夫人才终于说话了:“兰芝,我也不等你母亲的信儿了,就今天吧,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薛兰芝这才真慌了,立刻扑了上去,跪在何大夫人的膝前:“姨母,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去选秀!”
“那你是想如何?”何大夫人眼神锐利地盯着薛兰芝。
薛兰芝慢慢地低下头去,眼中一片凄楚,最终横了横心,张口说道:“姨母,我对七表哥……”
“住口!”
不等薛兰芝把话说完,何大夫人就一声怒喝打断了她,双手一推,就把薛兰芝推得坐倒在地上。
薛兰芝这才发现,往日里和蔼可亲的姨母,此时居然眉梢眼角,俱是冷意,一双利眼更是寒如冰雪。
“双喜,扶你们大小姐回去,这就给我回陕州去!”
何大夫人胸口起伏,脑中迅速思量了一下要不要把这个丫鬟处理掉,到底却是不想再闹出什么动静来。
她起身,整了整袖子,带了身后侍立的丫鬟就要离去。
越过了还坐在地上的外甥女之后,到底还是回头说了一句。
“兰芝,人贵自重,那人只是个下贱的孽子,你别给我犯糊涂葬送自己的前程!”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去,身上厚重的绸缎衣料在脚下的花砖上迤逦而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彻底凉了薛兰芝的心。
薛兰芝傻了,七表哥明明是何家最受宠的嫡子,如何就是下贱的孽子了?
念头转过,心中却是冰凉一片,原来,原来姨母心中明白,却是这般想法!
那她和七表哥的事情,还有什么活路?
何大夫人一路走,一路觉得压了十几年的恨意一重一重往上涌,生生忍得脸面都扭曲了!
薛兰芝的心思就像是一把利刃,把她这些年的恨都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那些伤心晦暗,伴随着心头血,哗哗地倾泻而出!
什么嫡子,什么何家七少爷,就是个贱种,是个毁了她这一辈子幸福的孽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