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惠郡长公主府出来,到了半道上,梁国公府和威北候府的马车就分开了。
梁思贤满心疑惑,可这也不是问的时候,只能先回家去,把今日发生在惠郡长公主府的事情和父母先说一说。
原本从大姐那里要到了帖子,是听说惠郡长公主可能对华国公府不满,可能会为难华冰清,却没想到华冰清根本就没来,大姐也没来,倒是皇上直接就来砸场子。
今日到场的人家,日后会不会被皇帝记恨,还真不好说。
威北候夫人一路上一直时不时打量白成欢一眼,永妍的话,虽然是童言无忌,但不可能无缘无故。
回到威北候府的时候,正当烈日炎炎,马车也不停,一路进了侯府,停在二门前,银环和摇蕙先下了马车,一人拿了一把精致的绣花轻纱遮阳伞出来撑开,银佩和菱角才分别扶了威北候夫人和白成欢下马车。
二门前却早站了一个人,一身贴身的软甲,英姿勃勃,眼神明亮,正柔和地看着她们。
“母亲,儿子回来了。”
不待威北候夫人说话,他就立刻单膝跪在地上行礼。
“成霖,成霖!”
威北候夫人心中一震,呆呆地看了片刻,就泪珠滚滚地扑了过去,牢牢地抓住了儿子,上下打量,又是哭又是笑。
儿子被贬出京之时,她曾做过最坏的打算——这天下,能有几个剑指皇帝的人还安然无恙地活着?
提心吊胆了这么久,儿子终于回来了,这样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她的身边!
“成霖,以后再也不要胡闹,再也不要离开母亲身边了,再也不要让母亲和你父亲担忧了,母亲只剩下你了!”
看着比从前更添一分坚毅挺拔的儿子,威北候夫人想起逝去的女儿,重逢的喜悦陡然就生出了无限的悲伤。
徐成霖站起身,搀扶着痛哭的母亲,眼中酸涩,安慰道:“放心,娘亲,儿子不会再任性了……您别哭了,以后儿子会谨慎……儿子刚到家,还没去见过父亲,您陪儿子先去见见父亲如何?”
轻言慢语地一阵安慰,威北候夫人才收住了眼泪,母子相携进了二门,就朝着威北候的书房走去。
走了几步,威北候夫人才想起身后静静当了这么一会儿看客的白成欢来。
她拉过徐成霖走回白成欢面前:
“白小姐,让你见笑了,这是我的长子,徐成霖,成霖,这位是白小姐,在北山寺,救了娘亲和思贤,还有你舅母和婉柔,是个颇为不凡的姑娘。”
为免儿子和自己一样,想起女儿来,威北候夫人刻意地没有唤出白成欢的名字。
白成欢望着看过来的徐成霖,恍然隔世,愣愣地看了一瞬,忍住了到嘴边的那句“哥哥”,笑着行礼:“见过世子,恭喜夫人和世子母子团聚。”
徐成霖拱手还礼:“多谢白小姐救了我母亲,如此大恩,威北候府上下,都铭记在心!”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白成欢微笑回了一句,就很识趣地跟威北候夫人告辞:“夫人先和世子去见侯爷吧,我先回欢宜阁。”
威北候夫人此时心情已经好了起来,笑盈盈地应好,叮嘱摇蕙和菱角服侍好白成欢。
白成欢浅浅行了一礼,不再多做停留,转身走上了通往欢宜阁的甬道,在转过头的刹那,眼泪却奔涌而出。
哥哥,哥哥终于回来了,可他却不认得她呢。
可是这有什么呢?连娘亲都认不出来,除了小十和永妍,大概也没人能认出来的。
她大步地走着,很快就把摇蕙和菱角甩在了身后。
徐成霖望着她的背影,脑中犹如利光闪过,转头就问身边的威北候夫人:“娘亲,这位白小姐,叫什么名字?”
威北候夫人神情有些犹豫,却只能叹息:“她,她也叫成欢。”
可怜儿子想起他妹妹,还不知道要怎么伤心呢。
“白成欢……是成欢啊!”
下一刻,威北候夫人就看见儿子脸上骤然绽出如同从前一般俊朗的笑容,眉间阴霾一扫而光,如同一支利箭一般奔向了白成欢离去的方向!
摇蕙和菱角跟在白成欢身后,菱角走了几步却忽然睁大了眼睛,一把扯住了摇蕙:“摇蕙,你家大小姐,走过这条路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自从这位白小姐住进侯府,从没出过二门,也没有走过这条路才是,今日出门,也是从威北候夫人的荣熙院直接过来,出的二门,她怎么会毫不犹豫地就走了这条路,就知道这条路,能通往欢宜阁?!
摇蕙仔细想了想,也觉出不对来:“没有,大小姐从没走过这条路!”
威北候府跟白家比起来,太大了,又亭台楼阁交错,路径众多,一个不小心,就会迷路,来了这几天,摇蕙也不过是摸清了欢宜阁和荣熙院周围的路,可大小姐,怎么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大小姐一定是走错了路,我去叫她!”摇蕙后背沁出一层汗来,不敢多想,急忙就要追上已经走远的白成欢。
却见一个身影从她身边掠了过去,向着白成欢追去。
“成欢,成欢!”
是哥哥在身后喊她,可他喊的,是哪一个成欢呢?
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还是陌生的恩人?
白成欢连转头的勇气都没有。
肩上忽然有一双大手搭了上来,她毫无反抗地被扳转过身去。
“成欢,是你吗?”
徐成霖看到眼前陌生的脸上布满了眼泪,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白成欢看得懂徐成霖脸上的每一个神色,他眼中的希冀,他眉间的疼惜,这是她的亲哥哥,是呵护了她十六年的兄长啊!
“哥,我是成欢,我是成欢啊!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
你会不会信我?!
她不愿再忍下去,再也不愿意这样在哥哥面前掩藏她的伤心难过,她要亲口问一问,才肯死心!
“成欢,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怎么能不信呢?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啊,怎么能不信呢?
这样的一句哥哥,他还听不出来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徐成霖跨越千山万水,苦苦寻找的妹妹忽然出现在了眼前,他再也忍不住泪眼模糊,一把将妹妹紧紧拥在了怀里!
“你怎么能不跟哥哥说就走,你怎么能就那么死了!”
“哥哥!”
白成欢伏在兄长的怀里,再也无所顾忌地大哭起来!
“哥哥,我好害怕你们不信我,我怕你以为我是骗子,以为我是妖鬼,哥,我好怕!”
两人抱头痛哭,追上来的摇蕙和菱角,还有威北候夫人,全都呆在了原地。
烈日当空,却似乎有阴风阵阵从每个人心头掠过,这是怎么回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