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连雪的这个视频拍的很不熟练, 应该是捣鼓了好几遍后稍微满意的一个成品。因为她在说完这段话后又暂停了,伸手对屏幕摇了摇, 自言自语道:“不会吧, 又没网络了?这什么破移动啊,免费的东西果真不好使。”
温以宁听到这儿,嘴角跟着扬了扬。
家里的无线网还是搬家那会儿听说中国移动搞客户活动, 交两百块就能免费用两年网络。她当时劝江连雪,说小亮老师家装了,但信号忒差, 别贪便宜。江连雪哪能不贪便宜。结果证明是对的,有时看个电视剧卡的都动弹不得,气的她直骂娘。
视频里的江连雪又起身走近,然后镜头跟着晃了晃。
这时,唐其琛进来卧室,看到也是一愣。
终于好了。
江连雪坐在沙发上,不太自然的抿了抿唇, 然后把脸边的碎头发拢去耳朵后,眼神凝望的模样, 很有镜头感。
她扯了个笑, 然后喊了一声,“囡囡。”
温以宁眼眶一热, 低低的应了声:“嗯。”
之后, 江连雪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她注视前方,眼睫轻动, 几次想开口但又把唇闭上。
唐其琛挨着温以宁也坐在床边,怕她失控,他轻轻揽住了她的肩。
江连雪的十指交叠在一起,垂在膝盖上,她化了妆,唇色艳红,但神情失色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本来不想给你录这个视频,但我晓得,以你的性格,估计没那么容易放下,指不定背后怎么骂我呢。骂吧,骂的你心里舒坦一些,我也好过一点。”
江连雪呼了口气,似乎有些紧张,但很快又坦然无畏的承认:“我是自己要走的,跟拖不拖累你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想治了。现在的人真是奇怪啊,稀奇古怪的病,有的治的没的治的,都挺可怜。哎,这一定是我的报应吧,年轻时候不懂事儿,跟你外公断绝了父女关系,把你外婆气的心脏病猝死,几十年过下来,我以为终于轮上了好日子,结果,该算的账一笔都没有少。说起来,这都怪你那个死鬼老爹温孟良!丫的人渣畜生不是好东西!”
气吞山河的一顿辱骂,江女士魄力不减当年,去世小十年的温父大约也想不到,自己生前被人惦记,死后仍有人念念不忘。
孽缘也是缘,他这一辈子,不亏。
江连雪骂的急,气儿有点喘,她歇了歇,似是蓄上了力气才继续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发现这个视频,但如果你看到了这里,囡囡,别找我了。好好过你的日子。我从小对你也没太多管教,你活成什么样,那都是你自己的造化。所以我死了,你给不给我送终,我都不怪你。”
江连雪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眼神平淡镇定,没有一丝犹豫和不舍,她语气娓娓道来,似乎讲的是别人的故事,“我去肿瘤医院看过做化疗的人,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眼圈儿凹进去那么深,身上开个大口子,血肉模糊的还得做清创,我在走道上听见那惨叫声,实在是太恐怖了。活着这么痛苦,何必呢。”
温以宁眼泪一滴一滴往下坠,无声的,安静的。
唐其琛拍了拍她的肩,抿唇亦无言。
“能给你留的,我都留给你了,哦,你梳妆台上有一盒闲置的化妆品,那支口红的颜色很好看,我就拿走了。家里的存款也有几十万,你留着,也是依身傍命的后路。这里你就别给唐其琛看到了,怕他怪罪,我说话一向不好听。”江连雪风情摇曳的笑了笑,静了一会,她从手边拿起烟盒,抖了一支烟放嘴里含着,打火机轻响,幽暗火点伴着烟雾时明时暗。
半支烟的时间。
江连雪咳了几声,然后眯缝了双眼,“还有杨正国,老实人,是我对不住他,但我不能把包袱丢给他,这是我的命,不是他该承受的罪。跟他接触两回我就看出来了,杨正国是个老情种,但我没这福气。这人跟你一样死心眼,不搞得严重点,都不认栽。就当我是一个女骗子吧,以后碰上我这么好看的,他再也不会上道儿了哈哈。对了,我还给他买了几大袋儿的衣服,那么大年纪的一个人了,也不注意形象,跟我站一块也太不搭。可惜了,没这个机会送给他了。”
她笑得眉飞眼弯,两条细细的眼廓里,却分明有了闪动的光亮。
“还有你,你这个死没良心的,从你决定去上海工作的那时起,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回来的。现在想想,我还是命不好。年少遇人渣,青年时丧夫,中年又丧子,妈的,老天爷瞎了眼吧!不过幸好你这丫头争气。”江连雪低了低头,瘦弱的肩胛骨连着脖颈,像是一根随时要断的枝丫。
再抬起时,她眼中泪光闪动,方才的豪迈侠义终究是软却退场,隐忍之中全是依依不舍,江连雪哽咽着声音说:“母女一场,缘分到这儿也差不多了。病我不治了,疯癫半辈子,我想体体面面的走完剩下的路。下辈子我不当你妈了,碰上我这样的,你跟着遭罪。
闺女,这一生,你也辛苦了。”
江连雪的情绪已然临近失控的边界,她好强善斗,红尘颠沛流离,却依然扬起自己高贵的头颅,穷途末路亦无悔无怨。
最后,她微仰下巴,又是百花盛开的鲜艳模样,骄傲恣意的对镜头说:“老娘要去游山玩水了!第一站去云南大理吃吃那个鲜花饼!啊,就不跟你说再见了,剩下的路,你自己好好走吧。”
然后她笑意艳艳的起身,身影离镜头越来越近。
温以宁甚至下意识的抬起手,似乎想要去牵住她。
“咔”的一声细响,屏幕黑了,视频结束。
温以宁的手抓了把虚浮的空气,终于忍不住大哭,她双手捂住脸,肩膀颤抖,嗓子眼里都是破碎的哀嚎。唐其琛眼眶湿润,只得死死抱住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头发,低吟安慰:“那是妈妈自己的选择,她心安就好。”
第二天,温以宁去找了杨正国。
那个老旧小区的门口,他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青灰色的西装裤,正蹲在出租车旁边捧着一碗面埋头吃着。见到温以宁时,他眼神里仍旧有复杂的闪躲情绪,撇了下嘴角,不咸不淡的算是打了招呼。不远处停着黑色路虎,唐其琛坐在驾驶座没有下来,但他隔着车窗,目光一直定在温以宁身上。
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撑,温以宁坦然了许多。
她走到杨正国身边,然后也蹲了下来。
杨正国快速喝了一大口面汤,抹了抹嘴就要起身。
“杨叔叔。”温以宁叫住他,“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她把手机递过来,按了播放键。
杨正国见到画面里的人影,猛地一怔。
江连雪的那段视频从头开始播放,总共也就几分钟,五十多秒的时候,正是她描述杨正国的那一段内容。盛夏十点的阳光威力已经很足,赤烈滚烫的罩在人身上。温以宁伸过去的手一动不动,细密的汗从毛孔里慢慢渗出。
关于杨正国的内容已经放完,但他依然没有动。视线低垂,有点呆愣,神思仿若陷入了魔怔。直到视频结束,温以宁缓缓垂下手臂,握着手机的掌心已经被汗浸湿。
炎热的空气如蒸笼一般,气氛粘稠腥辣,压的人喘不过气。
温以宁看了一眼杨正国,看他始终沉默,心里知了趣。大人之间的恩怨抉择本不该由她掺和,而且这件事情上,不管江连雪有何苦衷,方式的使用无疑是错误的。杨正国心有怨恨再正常不过,她只想把江连雪的本心让杨叔知晓。
温以宁站起身往车边走,唐其琛适时下车,从后座将三个大纸袋递到她手里。温以宁重新回到杨正国面前,轻轻的将袋子放在他脚边,平静说:“杨叔叔,您多保重,以后有事儿要帮忙,我一定尽力。”
说完,她转身走了。
唐其琛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轻轻环着她的肩膀,护着人上车。
忽然,一声声压抑的啜泣传来,起先还在极力忍耐,可悲伤开了个头,便再也制止不住了。
杨正国蹲在原地姿势没有变,看着脚边那几袋春夏秋冬四季都备好的新衣服,这个硬朗寡言的北方汉子顿时泪如雨下。
温以宁和唐其琛在H市待了三天,走之前,两人去夜阑寺给江连雪祈了福。
温以宁给寺庙里每座菩萨殿都捐了香火钱,功德簿上,唐其琛帮她落名,每一个都写了江连雪。
最后,她跪在观音菩萨面前,虔诚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唐其琛站在大殿外面,静静的陪着她。直至下山,他也没有问她许了什么愿,青灯古佛,红尘如烟,世间境遇大抵如此,风雨无定数,有缘才能聚首,福祉与劫数都是命中注定。
回上海的路上,温以宁开车,唐其琛一路电话有点多,好几个越洋长途全程英文交流。温以宁路过服务区的时候停车上了个洗手间,回来时,就见他已坐在驾驶位上,戴着黑色墨镜,一手搭着车窗沿子,一手按着方向盘,对她说:“我来开,你休息一会。”
夏日烈阳充沛饱满,像一块天然的反光板,唐其琛置身其中,周身都发着光。温以宁太喜欢他戴墨镜的样子,张弛有度,五官都是立起来的,让人过目难忘。
上车后,她抿着嘴挂着笑。
唐其琛转头看她一眼,“嗯?”
温以宁不吝赞美,“老板,你帅。”
但唐其琛并无太多悦色,发动车子,单手拨了一圈方向盘倒出车位,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帅么?”
她点头,“帅。”
“那你还不把我收了,留着再过一个没名没分的年吗?”唐其琛语气平平淡淡,细听之下,竟然含了点点委屈。
温以宁扭头看窗外,假意什么都听不明白。
习惯了她这个回应,唐其琛也谈不上失望。他明白她的心思,守着一年之约,不管结局如何,总是想为江连雪尽点孝心。
小哥儿和小朵儿在香港要待到八月末,不止景安阳和周姨,香港那边年轻辈儿的弟弟妹妹们都经常给唐其琛发来小视频,俩娃半岁多了,五官轮廓越发清晰,小哥儿长大了些,反倒不是特别像妈妈了,挺翘的鼻子与唐其琛如出一辙。小朵儿头发浓密,睡醒之后宛如愤怒的小狮子,双眼皮漂亮,眼睛宛如紫葡萄,眉间神色倒隐约有着温以宁的影子。
到汤臣一品的公寓时,唐其琛停好车,坐在车里看了视频好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我还是决定喜欢妹妹多一点。”
温以宁当时就给听笑了,斜他一眼,“幼不幼稚啊。”
到家门一关,唐其琛就充分展示了一个奔四男人的幼稚一面。他这人真是有点执念,对性|爱姿势有自己的喜好。温以宁大腿根疼的厉害,老了要是得风湿,估计都是被唐其琛给掰的。生完孩子后,两人的二人世界倒是没太大差别,晚上没应酬时,唐其琛都按时回家,要么处理一下工作,要么就陪她出去逛逛。
两人感情表现出来的倒不是特别浓烈黏糊,平平淡淡的,细水长流,节制悠长。
折腾了半晚上,两人都是气喘吁吁的软了下来。温以宁趴在他身上,汗水顺着额头斜出一条痕迹,一滴聚在鼻尖。唐其琛舌头一碰,像是蝴蝶翅膀的亲吻,勾的温以宁浑身过了电。她的食指在他胸口画圈儿,最后问:“猜我画的什么?”
唐其琛闭眼休息,身体内愉悦的余波仍旧隐隐轻震,平声应答:“狗。”
温以宁笑得肩膀颤抖,在他怀里拱来拱去。
唐其琛在她屁股上欲念深重的掐了一把,慢条斯理的说:“看来是还有力气。”
被毯一滚,床垫微塌,温以宁瞬间又被他压在了下面。
卧室里淡香温情,爱意汹涌,暖黄的灯光投射在灰白的墙上,光影荡然旖旎。
次日六点半,唐其琛的生物钟一向准时醒来,床边却是一空,温以宁竟然比他还要早。她已在厨房做好了早餐,正把打熟的豆浆倒出来。回头看了他一眼,笑容温淡,“起了啊,去刷牙洗脸吧。”
唐其琛倒是听话,没多久叼着牙刷又走了过来,“怎么不多睡一会?”
“昨晚忘了拉窗帘,光线好亮,醒了就睡不着了。”温以宁边说边把豆浆端去餐桌,擦肩而过时,一缕热气豆香从唐其琛鼻间蹭过。
“早上周姨给我发了视频,小朵儿和小哥儿正在公园遛弯,你闺女可喜欢花了。”
唐其琛洗漱完,刮着胡子走出来,接过她递来的手机看了看视频,小朵儿咯咯笑,他也跟着一块笑,嘴角勾着一小抹弧,温情宠溺。
温以宁坐下吃早餐,说:“上午我要去一趟图书馆,车给我用吧,等下我跟你一起出门,先送你去公司。”
唐其琛喝了口豆浆,“好。”
早餐后他去衣帽间换衣服,温以宁适时走过来,帮他挑了件白色的衬衫,“喏,这个。”
他工作时的衣服都是基本款,没有过多花哨的样式,最多就是颜色上的差异。唐其琛换好后,又选了一对白金袖扣。出门时他才发现,温以宁里边的衣服也是一件白色衬衫。
车子开出地下停车场,驶出安保亭时,保安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唐先生。”
唐其琛颔首示意,然后扣上车窗。
时间尚早,路上车流不大,繁华都市一派生机勃勃,如晨曦一般新鲜。转过阜南路的十字路口时,唐其琛用手机接收邮件,正专心查阅。等他抬起头时,皱了皱眉,提醒说:“错道了。公司不往这边走。”
温以宁没吱声,依旧按路线笔直开着。
唐其琛还想说话,她扭头一声响亮的“不许张嘴!”还真把人给怔住了。
转过两个红绿灯,上了一段内环高架,渐渐的,唐其琛认出了这是去哪儿的路。
温以宁将车停在民政局门口。
她扭过头,笑盈盈的望着他:“老板,上贼船啦。”
唐其琛愣的半天没动弹,就这么望着。
温以宁从车门储物格里拿出两本户口本,下车绕到副驾驶,然后牵着唐其琛的手想让他下车。唐其琛反应过来,反倒不顺从了,力气稍大,没遂她的意,好整以暇的看着人,声音沉沉的:“温以宁,开窍了?”
温以宁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走不走啊?”
唐其琛扯着她的手腕拉入怀里,然后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他没有马上起身,而是抱着她,在她脖颈间深深呼吸。
两人来的早,排队在第一位。领了表,分开填,温以宁记得他的身份证号码,手速刷刷刷的很快。
交表时,唐其琛终是没忍住,不放心的说:“给我。”
“嗯?”
“我检查一遍,你别填错了身份证。”
温以宁凑近了嘻嘻笑,“怕我嫁错了人?”
唐其琛无奈道:“怕我娶错了人。”
手续齐全后,两个钢印一下去,红本还到了二人手里。
结婚证上的照片,两人都穿着白衬衫,唐其琛眉深眼浓,英俊逼人。温以宁笑眼弯弯,恬淡温和。
踏出民政局,艳阳悬空,万物生长气势如虹。
温以宁下台阶的时候忽然扯了扯唐其琛的衣袖,唐其琛侧过头,“怎么?”
她踮着脚,在他耳边轻声说:“唐先生,恭喜你转正哦。”
唐其琛也笑,客气道:“唐太,谢谢你。”
两口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领了证,景安阳吓了一跳,心里还纳闷着,怎么忽然又肯了?又进一步想,唐其琛对这媳妇儿宠到没边,她说什么都照做。虽然心里仍有隐忧,但退一步想,温以宁虽然至今与自己的婆媳关系并不亲近,当年那些事做的太绝情,也不是什么疙瘩,但人之常情,心有介怀也是正常的。景安阳自知理亏在先,人一失去主动权,便是怯了胆量。但她识人有方,知道温以宁是个懂事的,她身上最难得的就是那股沉静性子。
婚宴自然要办,但测日子的时候,说是这一个月内都没有合适的,便只能挪到了十月。
唐其琛不反对,那天问她:“想不想提前去蜜月?”
温以宁欣然,“好。”
“你想去哪里?”
“想去哪玩儿?”
下一句,两人异口同声。
对视一秒,又同时说出答案:
“芬兰。”
“看极光。”
语毕,两人对望而笑,都存着这份默契。
最终,旅行的日期定在了十月初。
两人在浦东国际机场候机,贵宾室里,屏幕上正巧在放上x卫视的娱乐新闻。安蓝出席《当时明月在》的首映礼,与齐为民导演一齐接受采访。她亲切自然,一袭白色抹胸裙端庄典雅,镜头感极佳,何时微笑,何时蹙眉,都如精巧设计一般恰到好处。
有记者问:“安安,影迷们都很关心你的感情问题,说一说你的择偶标准吧。”
安蓝笑起来时,眼里镶满了星星,她落落大方,并没有避而不谈,认真想了想,轻松道:“以前呢,喜欢能给我安全感的。”
记者:“你认为的安全感是怎样的呢?”
安蓝笑意微微收敛,但语气是坦然的,“我比较喜欢年龄比我大,然后彼此熟悉,知根知底的,就像邻家大哥哥的那一种。”
另一记者插话:“那现在呢?现在喜欢什么样的?”
安蓝笑容又绽大,这一次,她一贯的骄傲和自信又浮于眼中,底气十足的说:“现在啊,我不需要喜欢谁啦。安全感我能自己给自己,享受生活,享受工作,努力为粉丝朋友们带来更多的精彩表现。”
闪光灯亮透半边礼堂,记者争抢着还要发问。工作人员向前拦住,保安护送安蓝匆匆下了场。
唐其琛看完之后,面色波澜不惊,温以宁亦不说话。广播响起登机提示音,地勤过来提醒:“唐先生,唐太太,可以登机了。”
唐其琛牵起温以宁的手,两人走向贵宾通道。
时隔近两年再来拉普兰德,却是不一样的心情。
唐其琛有心,订的仍然是上次他们住过的玻璃屋酒店。当地九月就已入冬,雪落数月,一个焕然一新的银装世界。传说中的圣诞老人就是从这里坐着雪橇周游世界,为孩子们送上圣诞礼物。入住酒店的时候,前台有免费的贺卡提供,上边正是卡通圣诞老人图案。
温以宁要了一张,低头写字。
唐其琛办理好入住手续走过来,“寄给谁的?”
“小亮老师呀。”温以宁说:“他很有童心的,至今都相信圣诞老人的存在。”
唐其琛挑眉,然后不动声色的走到门口,拿出手机拍了好几段风景发给了李小亮的微信上,配上一行字,“你偶像的发源地。”
李小亮很快回复:“!!!多拍点!!!”
啧,两个幼稚的男人。
玻璃房在皑皑白雪之中,隔出了两个世界。温以宁站着窗边看飘雪,唐其琛从后面把人抱住,他亲吻她的耳垂,侧颈,最后在她肩窝舔了舔。
入了夜,外面的雪光却自带光感,一片安宁祥和。
唐其琛手搂着她纤细的腰,然后撩开衣摆往上使坏,他声音渐哑,说:“唐太太,做.爱吧。”
两人衣裳褪尽,很快缠在了一起,这一次激烈又尽情,仿佛是在回应着什么,亦或是故地重游,想要对过去在这经历的一切痛苦磨难做一个了断。
他们在这儿分过手,彼此隐忍无奈。如今,身边人依旧是这个人,并且将要共度余生。
温以宁在唐其琛身上沉浮时,玻璃窗外,天光骤亮而又暗沉下去,瞬间之后,先是淡绿色的光弥漫,一道一道的又渐变成了微红。
极光温柔笼罩,每一道仿佛都在清浅呼吸。
唐其琛与她十指相扣,不止是身体,灵魂也再不会分离。
后半夜,两人披着毯子,坐在床上看头顶的星光。温以宁靠在他怀里,眼里的光一簇一簇,好像所有星星都落进了她眼睛里。
静静依偎片刻,温以宁忽说:“我想妈妈了。”
唐其琛嗯了声,“我知道。”
生命料峭,宛如翻山越岭,经历生死离别,才恍然大悟,原来天上人间,所谓因果,不过是一场自我修行。
屋里温情满溢,屋外雪落纷纷。
如此幸福安宁的时刻,她好像等了很久很久。
温以宁闻着唐其琛身上的淡香,心中沟壑山海降为平原,宽广浩瀚,静而无边。
她说:“唐其琛。”
唐其琛用脸蹭了蹭她的头发,轻声,“我在。”
温以宁极低的一声:“嗯。”
然后在他怀里慢慢闭上了眼。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