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林氏呜咽一声,拉着杨成文的手无力坐在地上。
杨家大娘松了一口气,喘息道:“二郎如今还跪在堂前,老爷子说了,只要大妹子一日不进杨家门,他便一日不得起来!”
林氏苦涩一笑,长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他总是成儿的父亲,能如之奈何?不过,我有三个条件,若依我,则万事皆休,否则我便带着成儿远走他乡,终身不进杨家之门!”
“大妹子,万事都好商量!”杨家大娘微微一顿,点头道。
“当年三……三郎流落襄阳府,身受重伤,父亲见他可怜,不但请大夫医治,还留在家中……”林氏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我一见倾心,家人竭力反对,终逆不过我……”
“林氏也算是大门大户,当初虽然是兵荒马乱之时,却也操办的颇为热闹,所以我万万不能做小,这是第一个条件!”
“第二,秀儿兄妹和石家父子,对我母子尽心尽力,成儿认祖归宗,杨家必须接纳!”
“山上所开之荒田,自然算是老杨家的,秀儿四人住在杨家终归不便。第三个条件,荒田由四人单独打理,所有开支除开,剩下的收益全归杨家!”
杨家大娘点点头道:“大妹子所说甚是在理,你先歇着,等我消息!”
所谓的三个条件,实质上只有一个,林氏必须为大,成文必须为三房嫡子,这一点无可厚非,然而三郎新找的那个看面相也非善茬。
杨家大娘满怀心事,匆匆离去。
“娘九死一生万般磨难来杨家庄,他竟敢……竟敢另选新欢,做陈世美!”杨成文总算明白怎么回事,心中堵得慌,对所谓的父亲顿生坏感,不由怒声喝道。
“什么陈世美,他是你的父亲,成儿,去了老杨家,千万不可再胡说!”林氏冷声喝道:“三郎如何,别的人都可以说,唯有我和你除外,一定要听清楚,记在心里!”
万恶的旧社会……
杨成文心中不服,却也知道,夫为妻纲,子不言父过,孝字为先,违反了这些古代的条条框框将寸步难行。
一里不到的老杨家,斑驳的围墙外站了不少杨家人,三五成堆,磕着葵花籽,一边谈笑,眼睛紧紧地盯着围墙内,耳朵竖得直直的。
相较于外面的热闹,四合院内却安静的出奇。
正堂之上,一名干瘦的老者居中而坐,他头发花白,双目炯炯有神,腰挺得笔直,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杨正心坐在左首下方,捂着额头,颇为头疼的样子。
右首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个头不高,正翻来覆去地看十个手指头,好像上面长花了一般。
堂中间跪着一个身穿锦衣的年轻男子,头戴方巾,浓眉大眼,坚挺的鼻梁下留着浓密的八字胡。
“父亲,父亲,那些花儿好美,你帮我摘下来!”一个胖乎乎的男孩跑进来,拉着年轻男子的胳膊叫道。
年轻男子小心翼翼地看了坐在上首的老者一眼,轻轻摇摇头,男孩并不怕生,仍然纠缠年轻男子,不停拽着衣服。
“勇儿乖,你父亲正忙着忏悔呢,哼!”一个抹着浓妆的少妇慢吞吞过来,狭长的眼睛轻轻一扫,冷笑道。
“张月英!”年轻男子咬着牙道。
“少给我来这一套!天天吹嘘杨家庄如何如何好,跟了你是如何如何享福,结果却是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而且还到处偷腥……”张月英仰起头,鄙视道。
咳咳咳,老者用力瞪了年轻男子一眼。
从隔壁的厢房中跑来一个颇为瘦小的中年妇人,拉住张月英的手,笑着道:“三妹,咱们聊聊,刚刚听你提到西湖的美景,心里可是羡慕的紧!”
吱呀一声,门突然打开,杨家大娘快步走了进来。张月英原本移动的身体一僵,站在院子中,再也不肯离开。
杨家大娘左右瞅瞅,呵呵一笑道:“老二家的,带月英到房里转转,看看还需要一些什么物事!”
“不用看了,昨儿个睡了一晚,床硬的像木板,腰到现在还疼,还有棉被太粗糙,我一夜都没有睡好,算了,穷乡僻壤的,说了你们也不懂!”张月英摆摆手道:“如果不是为了勇儿,我一天也呆不下去。杨家大娘,不要遮遮掩掩,赶紧的,太阳火辣辣我可受不了!”
“月英,杭州临安真的这般好。莫非连太阳都软绵绵的?”老二家的张着小嘴问道。
如今才刚刚四月,阳光照在身上正舒服,哪里辣!怪不得三弟白白的,原来是太阳的关系。
“当然啦,”张月英仰着头道:“暖风如丝……”
老爷子再次咳嗽一声,冷着脸道:“老大家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哦,”杨家大娘应了一声,想想至今后怕不已,“刚开始还好,当我说到老三已重新娶妻,林氏如疯了一般向河边冲去,怎么都拦不住……”
“畜生,都是你惹的事!”老爷子暴怒,腾地一声站起来,抬脚将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踢翻在地。
“不许你打我父亲!”小男孩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老爷子。
老爷子脸上露出复杂之色,又抬起的脚无奈放下,叹息一声。
“春燕……春燕怎么样了?”年轻男子脸色发白,颤声问道。
“春燕,什么春燕,叫得好亲热呀!”张月英刷地一声冲了过来,指着年轻男子鼻子骂道:“杨伟心,你还有没有良心!”
小男孩眼见这般情形,吓得哇地一声嗷嗷大哭,顿时四合院里乱得如同一团麻。
好不容易安抚好,杨家大娘硬着头皮道:“林氏最后总算被拦住了,不过她提出三个条件……”
“想要我做小,做梦。杨伟心,当初你对我死缠烂打,说过什么可不能忘记!”张月英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尖声叫道。
“老大,你怎么看?”老爷子皱着眉头问道。
“后面的两个条件无所谓,”杨正心看了张月英一眼,犹豫半响道:“林氏的事三弟也承认了,先进门的自然……自然为大!”
老爷子点点头,“老二,你呢!”
“我呀?”右首男子支吾半响道:“我没有意见,三弟的事三弟自有打算!”
老爷子瞪了一眼,指望杨伟心,只怕一百年都拿不出一个结果。
“老三,老大的话你也听到了,林氏含辛茹苦将娃儿拉扯大,吃了不少苦。进门有先后,林氏贤良有德为大,你可有意见?”
杨伟心点点头又摇摇头,看了看张月英,嗫嚅着嘴,半天也没有吭一声。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张月英一下子扯散了头发,抱起小男孩尖叫道:“那野女人要跳河,我张月英怕死不成!”说完便往外冲去。
“月英!”杨伟心脸色煞白,便要爬起来,却被老爷子眼睛一瞪,乖乖地跪在地上。
“爸!”杨家大娘和二娘惊慌叫道。
“怕什么,门前小河淹不死人!”老爷子冷冷道:“老大,你跟在后面……”
“各位杨家的老少爷们大哥大姐们,都来评评理,我张氏是清白人家出身,杨家明媒正娶的媳妇,那个野婆娘谁知道是从那个地方跑来的,怎么配当杨家的媳妇……”张月英并不往河边跑,抱着小男孩跪在大街上哭闹。
“还有那个野种,肯定是野男人的,襄阳府隔着一千多里,休说女子,即便是一个男人也难活着走出来……”